第36章 “羞愤难当”

聂晋的指节在官袍下攥得发白。

顾怀玉那句“求着要做本相的人”尚在耳边回荡,但他胸腔里翻涌的不是屈辱,而是一团更凛冽的怒火。

那不是对羞辱的恼怒,而是对秩序被践踏的无法容忍。

在他眼中,国不可一日无法,家不可一日无规。

三品以上官员出行仪仗不得超过十八人,死刑案卷必须三司会审,就连皇帝祭天时的礼器规制,都该按律严格执行。

聂晋不在乎旁人是不是认为顾怀玉的人,更不怕被称为顾党走狗,不过虚名而已。

“宰执这是在滥用职权。”

他的目光从顾怀玉的腰带上移,定格到那张皎洁若霜雪的脸上,不由喉结微动,才冷道:“《大宸律》明载,官员渎职当革职问罪,宰执却以此要挟下官,这是视国法如同儿戏?”

顾怀玉眉头一挑,多少年没见过这样不知死活的犟种了?

“你说本相滥用职权?”他抬高声音问一句,语气毫无被指责的羞惭,反倒透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味道。

聂晋寸步不让,“宰执滥用职权,按律——”

“聂大人。”

顾怀玉截断他那些无趣的话,目光扫量他那一身几乎结霜的官袍,突然放柔嗓音,“等本相那么久,冻得够呛吧?”

“来人,给聂大人上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是!”

内侍应声退去。

聂晋神色未变,依旧保持着笔直的跪姿。

他不无意揣测这位宰执的心思,自踏入相府起,他便滴水未进,寸暖未取。

这不是故作清高的姿态,而是坚守着界限。

因为有些界限,一旦打破就再也找不回来。

不多时,一盅热气腾腾的姜汤自相府后厨捧出。

汤色澄黄,老姜的辛辣混着红枣的甜香,在寒风中蒸腾起一片白雾。

侍从捧着描金汤盅,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而来。

每过一道月洞门,便扯着嗓子高喊一声:“相爷赏赐大理寺卿姜汤一盅,表慰劳苦——”

声音穿透重重雪幕,清清楚楚砸在院外大理寺衙役的耳中。

几个年轻差役忍不住偷眼去瞧,又被年长的同僚用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汤盅端进暖阁时,聂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外头那些刻意张扬地唱喝,于他不过清风过耳。

他跪得笔直,不论旁人如何想、如何议论,他只求问心无愧。

顾怀玉指尖轻叩案几,示意那碗姜汤,“聂大人,请。”

聂晋神色不变,“谢宰执好意,下官不受。”

顾怀玉忽然低笑,似被他给逗乐了,“聂大人是没明白,这姜汤不是你想不受就能不受的。”

“本相赏的,哪怕是毒药,你也得笑着咽下去。”

聂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拒绝,顾怀玉已抬了抬眼。

两个铁鹰卫无声上前,动作利落地将聂晋双臂钳住,一人手中银制钳轻轻一抬,撬住他的下颌。

“慢着。”

顾怀玉说着起身,一手将那汤盅端起,“别这么粗鲁,聂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磕着伤着,本相会心疼的。”

聂晋嗅到扑面而来的香气,下意识想要后仰避开,但钳制他的铁鹰卫寸步不让,不得不直面那无处不在的幽香。

顾怀玉哪知他心中所想,端着汤蛊缓缓俯身,一手握勺,舀起一勺姜汤,“聂大人有福了,本相头一回喂人喝汤。”

第一勺烫得聂晋喉头一缩,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顾怀玉见状,竟难得体贴地吹了吹第二勺,甚至自己先浅尝一口试温。

那沾了姜汤的唇瓣泛着水光,在暖黄灯光下透出湿润的艳色。

聂晋喉头微动,眼底浓郁的墨色翻涌,倏地偏过头去。

“这是嫌弃本相?”

顾怀玉没料想这位大理寺卿,对他的厌恶到如此程度,连他用过的汤勺都厌弃不愿共用,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往姜汤里啐了一口。

那滴晶莹的水珠坠入姜汤,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聂晋骤然睁大瞳孔,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竟浮起异样的红晕。

顾怀玉只当那是愤怒所致,一把掐住聂晋的下巴,五指用力,逼迫他仰起脸来。

“本相赏给你的,一滴都不能剩。”

说着他端起汤碗,直接抵在聂晋齿间,顺着被迫张开的唇缝毫不留情地灌入。

聂晋喉结疯狂滚动,顾怀玉指尖的沉香气混着姜的辛辣,化作一股热流直冲小腹。

他忽然用尽全力绷紧大腿肌肉,官袍下的异样反应令他剧烈挣扎起来。

不是抗拒这碗姜汤,而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出更不堪的反应。

铁鹰卫立刻加重钳制的力道,将他按得更死。

顾怀玉随手撂下空碗,心满意足地瞧着他“饱受凌辱”的模样,取出锦帕,慢悠悠擦拭他湿漉漉的下颚,“现在聂大人肚子里可装着本相的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