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相爷调教得好。”……(第4/8页)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便走了。

董丹虞良久没动。

他虽从未见过顾怀玉,但这个人的名字却如影随形。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听到顾瑜这个名字,那夜父亲在书房大发雷霆,怒吼至今犹在耳边,“顾瑜此奸不除!大宸永无宁日!”

十二岁入国子监,祭酒颤颤惊惊地告诫:“董公子切记,朝中有个笑面虎,名唤顾瑜,此人心狠手辣,残害忠良,是大奸大恶之人!”

就连府里最慈祥的老管家,提起顾相都会变了脸色:“少爷可知道,老爷那些门生是怎么没的?都是被顾相给……”

这些年来,“顾怀玉”三个字就像悬在头顶的刀,是长辈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奸佞,是清流党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他是董太师的儿子,天生就是“顾党”眼中钉,原以为这人会借殿试压他一头,却没想到竟替他说话了。

董丹虞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门,不禁眯起眼睛问:“你……究竟图什么?”

暮色四合,相府的青石道已点起琉璃灯。

江州的灾民已到京城,沈浚忙碌一整日,官袍未换便匆匆赶来,远远便瞧见屋廊下立着个高大身影。

裴靖逸抱臂靠在朱漆柱旁,几个丫鬟匆匆走过他身边,一个个忽然掩住嘴咯咯笑,笑得花枝乱颤,仿佛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

沈浚不知前几日那荒唐一幕,只朝他客气疏离地一拱手:“裴将军。”

裴靖逸懒懒回礼,连站姿都没变一下,“沈大人。”

沈浚抚了抚袖边尘土,“裴将军这是在相府当差?怎么寸步不离跟着相爷?”

裴靖逸从这话里听出几丝酸味,斜眼睨着他,“承蒙顾相赏识,非要留我在身边。”

沈浚目光透出锐利,语气却似闲谈般随意,话锋一转,“将军入京几年了?”

“两年。”裴靖逸眉头挑起。

沈浚温声道:“真巧,两年前,正值先帝最后一次生辰,宫中热闹得很。”

说着,他笑意更深几分,“想必将军应当是见过相爷送给先帝的大礼了?”

裴靖逸漫不经心答:“没留意。”

“将军是没留意,因为相爷什么都没送。”

沈浚直视裴靖逸,沉声说道:“当日是顾皇后代替相爷备的礼。”

裴靖逸眸光微动。

“裴将军应当知道,先帝最爱这些虚礼。”

沈浚的声音压得极低,意味深长,“每年生辰,满朝文武绞尽脑汁搜罗奇珍异宝,就为博龙颜一悦。”

裴靖逸当然知晓这些事。

他爹做节度使那几年,年年派人进京送礼,送过西域汗血宝马、千年珊瑚、东海明珠,就差把自个捆成花篮送进宫里去。

睿帝贪得狠,瘪芝麻都得榨出油来。

沈浚目光冷冽,气息却克制疏离,“但相爷从未送过先帝一份礼,每年都是顾皇后代他送礼。”

裴靖逸毫无兴趣偏过头,眼底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浚见他这般作态,眼底寒意更甚,“将军可知当今天子登基那日,相爷送了什么?”

裴靖逸眉头挑起微妙弧度,猜到了答案,“横竖顾相不会送。”

“将军猜中了。”

沈浚的嗓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顿道:“相爷只是将内务库制的旒冕递给陛下。”

裴靖逸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当即垂眸,眼角微微弯起,淡淡然地说:“沈大人记性真是不错。”

“上月我去崇政殿面圣。”

沈浚能坐到中书令的位子上,记性可不是一般的好,“御案上有个空锦盒,那是相爷用来装旒冕的,天子至今当个宝贝似的奉着。”

裴靖逸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

沈浚此刻笑得极为温和恬淡,娓娓道来:“相爷身在高位多年,从不轻赠礼,先帝与陛下都未得过他一件他的赠礼。”

“你那块帕子,是他唯一一次送人东西。”

裴靖逸睨他一眼,露出几分戏弄的神色,“沈大人为何不早说?”

“若是知道顾相的礼物这般珍贵——”他声音里含着戏谑,听起来似真似假,“我必将日日揣在心口,夜夜压在枕下,日日夜夜跟顾相亲近。”

沈浚面色骤然一阴。

顾相那可是在先帝在时便以白衣入阁,执掌枢要,新帝登基后更是总领朝政,一言可定天下兴衰。

御前赐座不拜,便是天子也要尊一声“宰执”的人物,满朝文武见之无不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人拿来当玩笑说什么“日日夜夜亲近”?!

沈浚袖中的手攥得骨节发白,“将军慎言,相爷清誉,非你我可妄议。”

说罢,他广袖一振,竟直接转身面向主屋方向,整肃衣冠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