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又不是顾怀玉养的狗。……

顾怀玉说有“实事”要裴靖逸办,他进了寺庙才知道,敢情是让他来当监工。

香火缭绕的大雄宝殿前支着几口大锅,粥棚排得整整齐齐。

他挺拔高大的身板,即便穿着宽袍大袖便服,也难掩一身凌厉的匪气。

一走进庙门,就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几个正在排队的老妇人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沙弥拿着木勺,战战兢兢地给灾民分粥。

老住持见他进来,局促地搓着双手,笑得慈眉善目,“这位军爷!这边请!”

裴靖逸径直走到粥锅前,随手抄起木勺在锅里搅了搅,米粒还算饱满,粥汤浓稠适中。

住持跟在他身后,殷切道:“军爷放心,相爷有令要本寺照顾好灾民,贫僧岂敢怠慢?”

裴靖逸鼻间溢出一声嗤笑,随手将木勺扔回锅里,发出“咣当”一声响。

小沙弥们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粥碗。

“每日供粥多少?”他漫不经心地问。

“回将军,早中晚各一锅,每锅......”

“账册拿来。”

住持忙不迭递上簿子,裴靖逸随手翻过几页,眉尖微微挑起。

这账做得漂亮,连每勺粥的分量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他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哪能不知其中的门道?自幼在镇北军长大,这些糊弄人的把戏他见得多了。

上头下来视察,下面就做足表面功夫,等巡察的人一走,该掺水的掺水,该克扣的克扣。

一层糊弄一层,最后到灾民嘴里的,怕是喂鸡都嫌不够。

“将军可要用些斋饭?”

住持小心翼翼地问,却向身后的小沙弥使个眼色。

裴靖逸稍一眯眼,见那小沙弥的手正往袖子里摸,怕是早已准备好“孝敬”的银票。

这戏码他见得多了,小动作一起,后头的套路他司空见惯。

送礼不光看心意,还得讲门道,官阶越高,码子越大,左右随从、办事师爷,也都讲究“雨露均沾”。

谁出面、谁收钱、谁开口提账,他全门儿清。

那些视察的官员不就是为了这个?拿够好处,自然会对账册上那些猫腻睁只眼闭只眼。

顾怀玉确实宠他,将这种“好差事”交给他来办。

小沙弥堆着满脸谄笑凑上前来,裴靖逸淡淡扫一眼,吓得小沙弥踉跄倒退几步,他转身就走,没工夫跟这帮秃驴扯皮。

还未走出寺庙,迎面遇上柳二郎。

柳二郎原本跟在顾怀玉身边伺候,也被顾怀玉扔出来办事,一见裴靖逸,当即拉下脸:“原来你在这儿?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裴靖逸抱着手臂,眉头微挑,“怎么?顾相不放心我?”

怕他一时兴起,宰几个秃驴玩?

柳二郎看不顺眼他,那日他掐顾怀玉脖子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于是没好气地说:“我看相爷是这个意思,将军性子急,要是掐死和尚,谁给你善后?”

裴靖逸扫一圈寺庙的红墙青瓦,自嘲地嗤笑:“这帮秃驴账做得漂亮,粥也熬得浓,我能挑什么毛病?”

柳二郎见他不知情,不由冷笑道:“账做得漂亮?那是因为他们怕相爷。”

说罢,他皮笑肉不笑,“你不知吧?相爷每日会派人突袭抽查寺庙道观,若发现粥里掺水,账目作假……”

裴靖逸唇角微挑,“宰了?”

柳二郎笑而不答,只淡淡道:“昨夜慈云寺被抓到克扣粥米,相爷让人把粥烧得滚烫,当着那群和尚的面,一滴不剩地灌进住持嘴里。”

裴靖逸眸光乍然发亮,舌尖抵着上颚轻啧一声,“狠。”

“住持肚子吃个滚饱,给活活烫死了。”

柳二郎说完一笑,脸上透着股与有荣焉的得意劲儿,“现在这满城的寺庙,没人敢在相爷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说完,柳二郎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道:“相爷哪比得上将军狠,将军掐了相爷的脖子都能全身而退,您才是真狠啊!”

裴靖逸哼笑一声,若论起狠来,他跟顾怀玉不是一个路子。

他在战场上杀人,讲究的是痛快,一刀下去,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可顾怀玉这手滚粥灌喉,烫烂五脏,既不见血又不脏手,还让满城和尚都记住了教训。

手段阴毒是阴毒,可偏偏毒得漂亮,毒得精准,毒得让人……心痒难耐。

怪不得满朝文武背地里都叫顾怀玉“顾猫”。

真就像只猫儿,连害人性命都能害得这般赏心悦目。

裴靖逸出了寺庙,又在城中几处道观、粥棚转了一圈。

京城里的景象与平日并无不同,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安宁祥和,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这反倒令他眉头蹙起。

按理说,十万灾民入城,早该闹得鸡飞狗跳。

他在边关见过太多流民作乱的惨状,抢粮、偷盗、奸淫,最后不得不派兵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