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良久,晏雪摧才缓缓回神,只是目光仍旧不错分毫地落在她面上,嗓音沉哑:“是不是很疼?”
池萤不想他担心,摇摇头道:“方才有一点,涂过药已经好多了。”
晏雪摧指腹轻抚过她细白的额角,那里还浮着一层细细的冷汗,这傻姑娘,还想骗他,怎么会不疼呢?方才清理伤口时,她浑身都在瑟缩,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襟。
晏雪摧俯身看着她,正色道:“日后再遇这种情况,不许随意挡在旁人身前。”
池萤低声道:“我没想那么多,而且……你也不是旁人。”
晏雪摧心口柔软至极,看来她已经不自觉间将他放在了心中很重要的位置。
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我说过,我能自保,今日情形也能应对,无需你以身犯险。”
池萤想起他请太医前来,或许就是早早发现这神医不对劲,有林院判在场,一来可试探那神医是否当真深谙医理,二来若出意外也能及时医治。
回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池萤还是心有余悸,“你虽然能听声辨位,可那银针那么细,我怕你察觉不到,这针上又淬了毒,只擦一点皮都要如此周章,若是刺入你的穴位,后果不堪设想。”
晏雪摧揉揉她后脑,想告诉她自己已能看到,但话到嘴边还是顿住了。
今日宴上庆王与永成帝联手做戏,要的就是逼他接受所谓“神医”的诊断,看他是否早已复明却刻意隐瞒事实。
庆王没这个脑子和胆量,必有人背后鼓动,永成帝对几个皇子又向来猜忌,自然容不得他欺瞒,失明时倒能委以重任,将打击权贵的北镇抚司交给他,若是眼疾痊愈,恐怕
更要忌惮。
此事尚不宜声张,一人知等于百人知,即便阿萤守口如瓶,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化总会露出端倪,难逃外间的耳目。
如今群狼环伺,今日之事后,永成帝短时间内不会加以试探,还是暂且瞒下为好。
“我不会让旁人伤到自己,这么多年刀光剑影都能过来,你不必担心我。”
他眉头蹙起,语气转沉:“反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没人值得你以身犯险,听到了么?”
池萤乖乖点头,“好,我不会的。”
今日她的确也吓到了,替他挡银针时的瞬间,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此刻想来,的确是太冲动了。
他的身手远比她想象中更好,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又有护卫在旁,即便没有她,他也能应对。
可她若被毒针刺中,丢了性命,留下阿娘一人,她该怎么办呢。
正殿的事还没完,晏雪摧命人守着她,走之前看了她片刻,才道:“等我回来。”
他还是不放心她的伤,又叮嘱道:“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与我说。”
池萤见他仍旧“凝视”着自己,明明目光与平日一般无二,又好像……有许多细碎的情愫在其中翻涌。
是因为她替他挡暗器吗?
想起见她受伤时他那阴沉至极的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怒意与失态,想来自己还是让他担心了。
池萤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我都知道,殿下快去吧,一会我们早点回家。”
她唇边笑意温软,宛若煦煦暖阳下潋滟的春水,晏雪摧看着她,眸中也染了笑意,“好。”
晏雪摧手执竹杖走出偏殿,刚复明,双眼尚不适应廊下刺眼的强光,干脆闭目前行。
总管康福在门外侯着,见他出来,当即满脸堆笑地上前虚扶:“殿下,王妃娘娘伤势如何了?”
晏雪摧心知是永成帝派来打听的,他没理会,只问道:“正殿审出结果了?”
康福只好如实回禀道:“庆王殿下说,是宣王殿下举荐给他的神医。”
晏雪摧冷笑一声。
行至大殿,晏雪摧这才缓缓掀起眼皮,目光掠过上首着明黄龙袍的永成帝。
两年不见,他果然如林院判所说,容光焕发,神采更胜往昔,这几年皇子们死的死,圈禁的圈禁,他倒显得愈发春风满面。
他上前拱手行礼,姿态一如以往从容,与复明前别无二致。
永成帝为方才的事,面上难免尴尬,关心地问道:“王妃可有大碍?”
晏雪摧道:“银针有剧毒,已割开皮肉放出毒血了,后续如何还要视情况再看。”
话音落下,殿内妃嫔们个个花容失色,光听他这几个字眼,都能感觉到皮肉撕裂般生疼,昭王妃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永成帝脸色也沉了下来,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掷在跪在殿中的庆王身上,“你干的好事!”
庆王满身茶水狼藉,躲都不敢躲,又怕被昭王记恨,赶忙替自己辩解:“好在弟妹没有伤及性命,七弟也无碍,儿臣实在不知,宣王兄竟要对七弟痛下杀手,是儿臣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