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谭彦的脑袋是蒙的,耳畔交杂着各种混乱的声音。他在医院中寻找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毫无目标地询问着。

特警们都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谭彦左突右撞,寻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王宝。

“你说,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拽住王宝的衣袖。

“政委,浪哥他……中弹了,正在抢救。”王宝看着谭彦说。

谭彦松开王宝,径直向里面走去。在手术室的门口,又看到了廖樊、百合和小吕。

廖樊叉着腰,忧心忡忡地在门前踱步,百合和小吕则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

看谭彦过来了,廖樊抬起头:“你回来了。他……还在抢救,情况不乐观。”

“他妈的!你怎么带的兵?”谭彦突然就爆发了,一把揪住廖樊的衣领,“怎么就不乐观了!你不是分管业务工作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身高相差悬殊,谭彦欠着脚揪着廖樊,显得有些滑稽。

“是我的错,是我轻敌了,是我……”廖樊任由谭彦揪着,眼神黯淡下来。

“轻敌了?为什么轻敌?为什么!你平时不是很敏很锐吗?啊?”谭彦的声音颤抖着。

“谭彦,你干吗啊?”百合走了过来,拉住谭彦的手。

谭彦情绪激动,甩开百合的手。一瞬间,别在他身上的“猪爸爸”徽章掉在了地上。

百合愣住了,看着谭彦。谭彦叹了口气,松开了廖樊。耳畔在嗡嗡地响,满脑子却都是刘浪讲过的笑话。“你知道灵魂四问吗?配钥匙的师傅问你,你配吗?你配吗……”

从得知刘浪受伤的消息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在谭彦脑海里回响。“是啊……我配吗?我配吗?我配获得这些荣誉吗?我配在舞台上夸夸其谈手舞足蹈吗?”谭彦自问。

百合眼里闪出泪光。小吕也走了过来:“政委,是我的错。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是我……害了师父……”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

“情况紧急,伤员大出血,需要1000毫升的O型血。病人的家属在吗?”护士问。

“家属?”廖樊转头,“刘浪媳妇呢?百合快去找找。”

谭彦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他跟着百合,一起去找家属。

在得知刘浪出事之后,他的妻子一个人赶到了医院。她叫卢芳,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员,她身材消瘦,眼神茫然。从结婚之后,刘浪就很少顾家,家庭的重担让这个女人显得衰老。

卢芳此时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不停揉搓着刘浪的特警作战服。水龙头大开着,作战服被冲刷浸泡了许久,却还在涌出血水。卢芳目光呆滞,揉搓的双手都磨出了红印,动作却依然不停。

百合看着,心如刀绞。“嫂子,嫂子。”她用手扶在卢芳的肩头。

“啊?”卢芳恍然,木木地看着百合,“怎么洗不净呢,洗不净啊……还是有血,他……得流了多少血啊……”卢芳突然崩溃,大声哭了起来。

百合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紧紧拥住了她。这时,谭彦和廖樊也赶了过来,他们也顾不了太多,推门进了卫生间。

“家人谁是O型血?”廖樊问。

“O型血……”卢芳擦了一把眼泪,“孩子奶奶和儿子都是,但是,他们没来。”

“明白了。”廖樊转头就走,谭彦刚想尾随,被廖樊拦住了。谭彦明白,安慰家属是他这个政委的职责。

廖樊三步两步走回到手术室前,对护士说:“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

他这么一说,特警们也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我也是。”小吕抢先说。

“我也是。”另一个特警说。

“抽我的。”小吕说。

“抽我的。”其他特警都说。

大家都争着表态,几个人都撸起了袖管。

护士看着他们,点点头。“那好,你们都跟我过来。能不能献血还要先看检验。”

廖樊和几个特警随着护士走了。谭彦和百合陪着卢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卢芳目光呆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地面。“我这辈子啊,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他。”她自言自语,“媒人刚介绍的时候觉得他好啊,当警察,能依靠,还会说笑话,肯定对孩子好。但是……哼,哼哼……”她摇头,“谁知道蜜月还没过完,他就出任务去了,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人家新婚是花前月下,我呢,是独守空房。后来有了女儿,从小到大,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次次都指不上他,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在加班,加班,加班,我真不能理解啊,有什么比家人还重要呢?啊?”卢芳抬起头,看着谭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