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4页)

许城停下,认真想了想:“她很喜欢港式的卷发,花衬衫。哦对,她做饭难吃,但有一样她做得很好吃,南瓜煮成泥了,和大米磨成的粉搅拌,捏成圆形煎成南瓜粑粑。很好吃。”

她愣了愣,说:“我妈妈也给我做过。”

“真的假的?”

“真的!”姜皙说完,眼中光芒一落,“我都不知道妈妈是死是活。”

姜皙说,她模糊对妈妈有丝印象,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在煤炉前给她煎南瓜粑粑的背影。

后来,她就在街头流浪。是一个类似爸爸的男人把她扔掉的。那时她五岁。有天,她从垃圾堆里捡到一个不会说话的两岁小男孩,从此一直带着他,分东西给他吃,晚上抱在一起睡。她还记得,那时她俩馋路边的糖画儿,馋得口水直流。

再后来,附近居民报警,说发现一对流浪的姐弟。两人被送去福利院,取了名字小皙和小添。在福利院待了不到一年,姜成辉夫妇收养了他们。

姜皙对姜太太印象不深,当年她生有重病,医生说活不过两月。但姜皙姜添进家门后,她状态有所好转,可惜还是在两年后告别人世。

许城愣了下,说:“我以为姜成辉是你亲爸。”

虽说在江州,姜皙姜添的身世略有传言,但外界普遍认为,他俩就是姜成辉的孩子,或许是母不详的私生子。毕竟,姜成辉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实在想不出他会发大善心收养残病的弃儿。

“他确实养大了我和添添,也是我们的爸爸。”

许城不予置评,低头吃粉。

两人都饿惨了,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因许城手上有伤,姜皙洗碗。

许城去超市区走了一圈,勉强先将货架复原。他经过冰柜,发现里头冻着三四条毛巾。

这才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昨夜,他每每烧到头脑昏昧时,都有她在不停地拿冰毛巾给他擦拭脸颊、手臂和后背,像久旱的甘霖。有次他模糊睁眼,见她抱着他呜呜直哭。

很心碎的哭声。仿佛她很心疼他的痛苦。仿佛他对她,是很珍重的东西。

屋外雨小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甲板上,溅着小小的水花。

许城将毛巾晾在一旁,开始一点点归置散乱的货物,忙了没一会儿,姜皙来了,和他一起整理。

起先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来往的脚步声和纸盒子塑料袋的声响。

某刻,姜皙把几袋薯片放回架子上,刚好和对面放软糖的许城对上视线,她说:“对不起。”

“洪水太大,走锚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随意说。

姜皙眼眶发热,忙蹲下去捡地上的牛肉干,拿毛巾擦干净包装了,放回货架,说:“坏掉的,我们可以自己吃。刚才我做饭用的,都是砸坏了的。”

“你还挺会过日子。”

姜皙大了胆子,问:“那你要不要把我留下?”

他顿了一下。

她脸微红,腼腆地补充:“我是说留在船上,做你的船员。”

许城还是没说话,蹲在地上,将洗衣粉一袋袋摆回底层货架。姜皙在镂空的架子对面跪下,说:“你以后要靠这艘船生活,对吗?”

他瞟她一眼:“听到我和大婶的话了?”

“我没偷听,但我耳朵太灵了。”

他被她这话逗得笑出一声,说:“哦。”

“你一个人在船上,肯定要船员的吧。”她急忙保证,“我可以很勤快地给你干活。”

“在船上讨生活,没出息的。”

“怎么没出息?”姜皙急切道,“我觉得你是最好的。”

“你见过几个人?”许城嗤一声。

“我不管。反正你是我心里最好、最厉害的人!”

许城无言。

“还是算了。”她肩膀耷拉下去,难过地说,“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儿,肯定会来找你麻烦。我不想他们再伤害你。”

许城捏着手中的洗衣粉,扭头,但她已将货架上摆满洗发水,花花绿绿的瓶身挡住了视线。

许城整理完这一排货架的下层,说:“累了,晚点再弄吧。”

“哦。”姜皙起身,揉了揉酸涩的手臂,一望甲板,说,“雨停了。”

她迈过门槛,走到户外,天地间一片潮湿的泥水气息。

肆虐整日的风雨止住了,但江面上仍是洪水滚滚,不时有巨大的树枝、泡沫板、门板夹在其中,流速湍急。

晚上七点半了,夏季的夜幕开始降临,可西方的天空还很亮。

水平线上空,昏云散去,露出里头淡淡的橙色的晚霞。是给劫后余生之人的奖赏。

姜皙久久望着那道霞光。像望着自由。

许城走来她身旁,也望着西方,问:“为什么要离家?到现在也不想说吗?”

姜皙眺望着由橙转金的光芒,觉得天地苍茫广大,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