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打的就是好厚米。

痴心妄想。

裴靖逸搭在椅背的手青筋暴起,在无耻的这方面,读书人比起武人不遑多让。

他将沈浚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目光愈发地散漫,“沈大人要失望了,相爷的寝房太小,床底下只够塞我一人。”

沈浚神色一滞,转向顾怀玉时却又露出些许笑意,“相爷近日与裴将军同住?”

“嗯?”

顾怀玉尚在思索京城的局势,这才回过神来,眉梢微挑:“沈大人这般经世之才,岂能拘于琐事?”

沈浚眼底的光暗了暗,颔首道:“下官谢相爷赏识。”

顾怀玉坐起身拂了拂衣袖,“京中局势还需你坐镇,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他如此说,沈浚还能说什么?广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最终躬身深深一揖:“相爷保重,下官告退。”

裴靖逸盯着沈浚的背影消失,当即便倾身凑到顾怀玉耳畔,若有若无地吐着热息,“相爷得防着点沈浚,这人心思深着呢。”

顾怀玉不置可否,冷冷睨他一眼,“他能从什么心思?不就是想匡扶社稷?本相跟他是一条心。”

裴靖逸被他这副“不解风情”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止不住地闷笑。

顾怀玉蹙眉:“笑什么?”

裴靖逸忍着笑摇摇头,轻咳一下道:“我被沈大人的一片赤忱打动了。”

沈浚那点小心思,旁人瞧得一清二楚,偏偏顾怀玉这精明的脑子愣是看不明白。

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

转眼不过三日,京城风云翻覆。

顾怀玉一出手,朝中局势便像拨云见日,乱麻般的僵局几乎一夜间理顺。

户部的俸禄照数发下,积压多日的官银送到每个小吏手中。

粮铺门前排队的人流消失大半,米价逐步回落,百姓都悄悄松了口气。

漕运的船队重新驶入城门,兵部和枢密院的令箭往来如常,武官们不再堵门闹事,转而老老实实回营操练。

各部衙门里,官员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毕竟谁都清楚,只要那道来自山中的钧令还在,天就塌不下来。

元琢从沈浚口中听到了顾怀玉的“带话”,直指他近日的暴戾施政,毫不留情地点明他失当之处。

一个辞官归隐的宰执,竟敢直斥天子为暴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让元琢开心得不行。

他双手按住狂跳的心口,那股雀跃几乎要冲破胸腔:怀玉哥哥还愿意训我!他还肯管我!

这么多天了,他头一次觉得什么都顺眼,什么都能忍。

他已经一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会儿反倒觉得饿意全无,精神亢奋得很,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儿。

天子脸上终于有了点久违的笑意,扬声道:“徐伴伴,传膳,朕要用膳!”

徐公公见他难得高兴,也满脸喜色,赶紧应了声,转身就要去传膳。

刚走到殿门口,徐公公忽然又转身回来,低声提醒:“陛下,董太师和秦大人在外跪了一晌午了,说有要事求见。”

这两人这几日几乎日日前来叩门求见。

元琢没什么心情理会,如今难得心情宽裕,便淡淡一摆手:“宣。”

董太师和秦子衿一前一后进来,跪地行礼时明显身形不稳,颤颤巍巍的。

董太师向来引以为傲的美须缺了一绺,秦子衿更是面色惨白如纸,活像被暴雨打蔫的翠竹。

元琢目光扫过二人,搁下手中朱笔,明知故问:“二位卿所为何事?”

董太师心疼地瞥一眼爱徒,向前一步慷慨激昂道:“陛下,秦子衿为人正直,乃是当世才俊,他的《治国论》是天下士子楷模,近日却遭百姓唾骂、武官欺凌,名声尽毁。”

“以致有家难归,身心交瘁,臣恳请陛下明察,还臣子一个公道!”

秦子衿抬首,尽管脸白的毫无血色,眼底却还保留着最后一分自持,“百姓与武官皆被愚弄,臣不怪他们,恳请陛下莫要降罪于民。”

元琢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治国论》作者这层身份,此刻秦子衿早该人头落地了。

“秦卿倒是大度。”

他忽然倾身向前,若有所思问道:“不怪百姓,不怪武官……那该怪谁呢?”

殿内骤然寂静。

秦子衿哪能不知他跟顾怀玉还是一条心,垂首自省般道:“怪臣,当时弹劾顾相,臣未依章程行事,行事孟浪,招致今日之果,皆是臣自作自受,不怪旁人。”

董太师见爱徒这般受委屈,心里一阵发酸,转向元琢道:“陛下,秦子衿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正是我大宸难得的栋梁之才。”

“如今用人之际,还望陛下能够重用贤才,让其得展宏图之志。”

元琢权当没听见,敷衍地挥手道:“着禁卫军拨几人保护秦卿,近日京中纷乱,秦卿暂且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