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照不宣的存在。

晌午,东市街头。

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小吏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

他头戴着一顶滑稽的高帽子,却跑两步就要伸手扶一下,似乎生怕帽子掉下来。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他身后由远及近,震得街边摊贩和百姓脸色大变。

“蛮子来了!快跑!”

惊恐地呼喊声四起。

这大宸朝的皇城里,却像被东辽占据的三州九郡,一听到马蹄声,百姓连滚带爬地往巷子里钻,摊贩手忙脚乱地收摊。

“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震天动地。

五骑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马上之人皆着锦缎华服,却生得高鼻深目,腰间佩着弯刀。

为首的乌维尤其雄壮,虎背熊腰,一双鹰目炯炯有神,让人望之生畏。

“跑快点!”

一个武士用生硬的汉话喊道,引来同伴阵阵哄笑。

乌维挽弓搭箭,用辽语高声嚷道:“赌注翻倍!谁射中那顶帽子,鸿胪寺送来的女人任挑三个!”

武士们闻言大喜,纷纷张弓。

箭矢“嗖嗖”破空,吓得那小吏抱头鼠窜,帽子歪到一边也不敢扶。

头发花白的老叟躲闪不及,被一匹马当胸撞倒,那骑马的大汉停都不停,马蹄仿佛踩到一团垃圾从他身上碾过去。

街边的和月楼,本该人声鼎沸的午市,此刻鸦雀无声。

雅间的窗边挤满了书生士子,眼睁睁看着窗外那场“狩猎”,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狗娘养的蛮夷!”

一个年长些的士子冷笑:“怪什么蛮夷?朝廷年年岁币养着这些豺狼,他们身上的锦缎、□□的骏马,哪一样不是我们百姓的血汗钱?”

“你该骂朝廷,朝廷若不软弱,这帮蛮子敢在咱们地头上撒野?”

这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顿时激起一片低语。

“哈哈!秦寺卿见到东辽人就像见到亲爹,好好的一个寺卿变成龟公,不知从教坊里找了多少女子去给这帮畜生糟蹋!”

“朝廷还有礼义廉耻吗?百姓被当街欺负,朝廷屁都不敢放一个!”

“难道我们寒窗苦读十年,就为了给这种的朝廷效力?”

“我考功名难道就为替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子端茶送水、开道铺毯?”

“这种官不做也罢!”

雅间里群情激愤,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就在和月楼正下方街角,一顶极为扎眼的八抬软轿停在巷口。

那轿子虽不触犯王制,却在材质、雕工与装饰上将民用的规制拉到了极限。

朱帘描金、玉钮包角,一看便知主人大有来头。

轿旁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绸长袍,衣领绣着“恒泰”二字,正是京中最大钱庄的掌柜。

“东家。”

他躬身立在轿旁,压低声音说:“东辽人今日闹得比往日更凶,方才我亲眼看见,他们把鸿胪寺的通译当活靶子射,巡城兵瞧见管也不管,远远绕道走了。”

轿内人没立刻答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轿帘,露出半张俊逸面容。

魏青涯斜倚在软枕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羊脂玉做的骰子,嗤笑说到:“这帮货色,一对眼珠子尽盯着老百姓,哪敢看东辽人一眼?”

掌柜的腰弯得更低了,“东家的意思是……”

“你去大理寺,给我们的聂青天递个状子。”

魏青涯忽然将玉骰子一收,另只手帘子掀得更开些,瞧着街角惊慌躲避的百姓,“就说……东辽人当街强抢民女,人证物证俱在。”

那掌柜什么也不问,应声便走。

魏青涯向轿帘外一伸手,美貌窈窕的侍女从轿后走来,俯身将手中的茶盘递上。

“别怕。”

魏青涯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你只管坐着我的轿子去,聂大人若来了,这些蛮子一个都跑不了。”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通译头上的高帽。

那武士在马上高举长弓,用辽语兴奋地大喊:“我赢了!”

乌维脸色顿时阴沉。

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通译的衣领,“废物!连个帽子都戴不稳!”

说话间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打得那小官口鼻出血,跪地求饶。

和月楼上的书生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让让!快让让!”

一顶精致的小轿慌不择路地挤过人群。

轿夫见到东辽武士,似乎吓得腿一软,轿子猛地倾斜。

轿帘翻飞间,一个着杏色罗裙的小娘子跌了出来,金钗落地,青丝如瀑散开。

整条街霎时一静。

乌维的拳头悬在半空,眼中腾起野兽般的兴奋。

自入京以来,百姓都将女眷藏起,他已许久未见这般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