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又不是顾怀玉养的狗。……(第2/3页)
但眼前的京城,竟比平日还要井然有序。
他走过街巷,竟连一个失控的都没看见,街边铺子照常开门,挑担的贩夫在吆喝,巡逻的捕快都比平日少了。
“有意思……”他拦住一个巡逻的小吏,旁敲侧击问道:“最近城中可太平?”
那小吏见他人高马大,惴惴不安地说:“太平啊!”
裴靖逸拽着衣领,凑近一些低声问:“江州来的——”
小吏立即会意,擦着头上冒出的虚汗,“原来您想问这个,相爷早就安排妥当了,商户聘用江州来的灾民能减税,现在江州来的可抢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街对面,一张招工告示赫然贴在门边:
【本铺招车夫、伙计、打杂,限江州灾民,报官入册,即日上工。】
裴靖逸松开小吏的衣领,走马观花般沿着街巷继续前行。
各家商铺门前都贴着醒目的招工红纸,上面清一色写着“急招江州工”。
布庄里,灾民妇女们正麻利地纺线,酒楼外,几个年轻力壮的灾民在搬运酒坛,连药铺门口都有老者在分拣药材。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做工的灾民虽衣衫褴褛,却个个神色安定,不见半点流民常见的惶恐与戾气。
几个孩童甚至围在糖人摊前,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捏糖人。
裴靖逸立在摊前,难得盯着糖人若有所思。
他原以为顾怀玉所谓的“实事”不过就是朝廷的一贯做派,做做样子糊弄人,没想到竟是这般滴水不漏的安排。
从寺庙的粥棚到街巷的工坊,一环扣一环,将十万灾民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的生活。
自并州到京城来,他见过的文官不计其数,一个个却大同小异。
奏折写得花团锦簇,话说得天花乱坠,真到办事时却一塌糊涂。
那些个劳什子的学士,连最基本的军粮调度都能搞得一团乱麻,那些个地方官员,遇到灾情除了写请罪折子外束手无策。
可如今在这京城街头,他却破天荒地停了下来。
粥棚不空,工坊有活,灾民不闹,商户贴榜,一环接一环,滴水不漏,全像有人提前预判、提前铺排。
顾怀玉说的“实事”,原来真是实事。
“喂!裴将军!”
柳二郎小跑着追上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相爷要回府了,叫你一道回去。”
裴靖逸微微点头,跟着柳二郎往前走去。
转过街角,就见一处发放棉衣的摊位前排着长队,差役正在给灾民分发灰扑扑的棉衣。
那棉衣的气味不好闻,连差役都掩着鼻子,嫌弃溢于言表。
裴靖逸的狗鼻子灵得很,隔着长长距离,便能嗅到其中几味防虫去虱的草药。
柳二郎见他往街角看,撇撇嘴解释道:“你可别误会,相爷这样做,都是为了他们好,若不是——”
“我知道。”
裴靖逸截断他的话,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柳二郎小跑着跟上,只见这位将军的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踏得干脆利落,像是要把什么情绪都碾进青石板里。
他走得太快,以至于柳二郎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喊:“你慢些!相爷的轿子就在前面拐角!”
裴靖逸却恍若未闻,反而越走越快。
他并非书香门第出身的沈浚,也不是眼里不揉沙的聂晋,他是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人,见识过城破之后的炼狱景象。
当年镇北军收复凉州,百废待兴,朝廷拨下的棉袍刚送到府衙,没几天就被当地豪强一抢而空,仓库账目却滴水不漏。
那些棉袍转手进了市集、落进账房,换来的银子装进了谁的荷包,至今无人知晓。
真正的灾民连件破衣都没摸着,只能裹着草席在雪地里蜷成一团,冻成一具具硬邦邦的尸体。
若是当年他们遇到的,是顾怀玉,想必不会丧命。
这哪里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文官能想到的?
更不像是个靠着裙带上位奸臣会做的事。
顾怀玉的轿子停在街尾,几个便服的铁鹰卫跟在四周,守卫分明。
他斜倚在轿中,雪色绒貂披肩滑落半边,露出里头朱砂色的衬里,一只手懒懒撩着轿帘,正侧首与沈浚说着什么。
沈浚身子微微前倾,听得极认真,那姿态近乎虔诚。
裴靖逸不自觉放慢脚步,停在三步开外,轿中人肤色近乎苍白,毫无血色病恹恹,唯独唇色极艳。
他薄唇轻启慢合,吐字时唇线起伏如笔走游龙。
“董太师那边盯紧些,定会借灾民生事。”
沈浚问道:“要不要先抓几个?杀鸡儆猴。”
“不必,让他们闹。”顾怀玉轻笑一声,“他们想翻风浪,给他们风就行,浪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