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相爷调教得好。”……(第7/8页)

聂晋微微摇头,从未遇过这么难办的案子,半响才道:“先随我下楼查验。”

他带着属官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发放棉衣的木架。

随着距离拉近,那些棉衣的细节越发清晰,背后赫然用朱砂写着“赈衣户配”四个大字,下摆缝着刺眼的蓝边粗布,远看竟似裹尸布般扎眼。

“这……”属官倒吸一口冷气。

聂晋伸手取过一件,顿时被刺鼻的气味熏得皱眉。

这棉衣不仅浸过某种药水,内衬还缝着块靛青布条,上面用墨笔编号“丁未七十三”,活像是给牲口打的标记。

“这位公子要领衣?”差役斜眼打量,“先去旁边排队。”

聂晋面不改色,一板一眼问:“朝廷赈灾,为何选在闹市?蓝布镶边又是何意?”

差役见他衣着不俗,样貌冷峻,才耐着性子说:“我们管事的定的规矩,领了这衣裳,三个月内不得进出酒楼,您看这蓝边多显眼,跑堂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荒唐!

聂晋脸色发冷,这像是什么赈灾?分明是将灾民当贼防!

发放地点不在府衙,而在这报慈寺口这样人来人往之地,还挂着“赈衣三日”大旗,四个杂役高声维持秩序,大呼排队登记,声势浩大。

太过折辱灾民。

差役看他堵在那不说话,甩着手中名册要将他赶开:“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发衣——”

“大理寺办案。”

聂晋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腰牌,在差役眼前一晃,那腰牌黑底金字,“大理寺卿聂”五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芒。

差役的脸色瞬间煞白,膝盖一软就要跪倒。

聂晋干脆利落收起腰牌,“本官要见此处管事。”

那差役哪敢拒绝?京城谁不知晓这位铁面判官的大名,民间传说他提刀问案,王爷都得脱层皮,官场更传他只信律条,不认人情,沾上就是一刀一炷香,死活全靠天命。

差役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乌压压人群里钻出几个大理寺的便衣,外衫一扒,露出清一色玄衣皂靴,一言不发地跟在聂晋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差役进了一间清雅民宅。

那差役哭丧着脸,走到门前说:“梅公子,大理寺的聂大人要见您!”

屋里头静了半响,响起的声音清越如玉磬,“请。”

差役小心翼翼推开门,聂晋抬步跨入,身后的皂隶按刀跟进。

扑面而来的热气袭人,屋子里烧着七八个碳炉,那位梅公子坐在案几后,清瘦肩头披着雪色貂皮,发冠垂下的金丝流苏随他抬头的轻轻一晃。

聂晋清晰听到身后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啪嗒”一声响,不知谁的腰刀竟掉在了地上。

梅公子处变不惊,目光上下打量一遍聂晋,“久闻聂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凡。”

聂晋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对方失了神。

他当即移开视线,却见随行的众人个个呆若木鸡,一个个臊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梅公子似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手臂一伸,“诸位请坐,看茶。”

聂晋冷淡摇头,负手而立道:“不必看茶,大理寺问案,不需虚礼。”

他一侧头,随行属官立刻上前,展开一卷宣纸,墨笔已蘸好。

“记录。”

屋内气氛顿时一紧。

梅公子看向那展开的宣纸,按照大理寺的规矩,问案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案,他眉头微微一挑,“敢问聂大人,我犯了何罪?”

聂晋正是来跟他论罪的,开门见山地问:“你在顾瑜手下作何职位?”

听到宰执的大名,梅公子眉尖挑得更高,反问道:“聂大人觉得我像做什么的?”

聂晋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如铁:“依《刑统》卷七第十三则,人犯须如实应答。”

梅公子:“……”

好无趣的人。

他盯着聂晋片刻,忽然笑了笑,如实地道:“我什么都管,应当是总管?”

聂晋点头,低声道:“记录。”

属官提笔写下。

聂晋再度开口,眼神犀利如刀,“可知此处赈衣所用棉花,未经工部核准,未报三省,未走户部批文?”

梅公子微微一点头,“知。”

聂晋等的就是他这个字,咄咄逼人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梅公子本是斜斜地倚在椅子里,听到这句,眼眸一亮,忽地坐起身子,跃跃欲试地问:“聂大人这是要抓我?”

聂晋脸上毫无波澜,只冷冷回道:“本官此来,只为查清真伪,并未定罪。”

“若案情属实,照章定断,自有法司处置。”

梅公子一手懒懒支起下巴,眸光在他身上缓慢扫量,“我听说聂大人拿问朝廷命官,先要打三十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