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预兆(第2/3页)
“放肆,放肆!她简直——简直是反了天了!”
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慑人的声响。屋子里侍婢们噤若寒蝉,适才随祝瑜而来又被祝瑜带走的那片热闹的暖意再也不见,唯余轻摆的帘栊微泄屋外的春风。
冬去春来,料峭的风抚开桃树枝头第一抹嫩芽。
弛哥儿从院外飞快奔出来,一路笑着叫着,用力扑到身着公服的父亲怀里。
宋洹之稳稳将他接住,捧在手里朝半空抛了两抛,惊得嬷嬷们高声嚷叫“使不得”。
弛哥儿大笑了两声,宋洹之揉揉他的脑袋,将他放回到地面,轻声问:“娘亲呢?”
弛哥儿攀着他腰上的玉带不肯放手,“娘去瞧三婶婶,梦月姑姑陪着的。”
他还记得宋洹之临行前交代给他的嘱托,“你娘是女子,娇弱得很,需得有人时时护着伴着,爹爹不在家中,你要多陪伴着她,莫叫她一个人惊慌害怕……”
若非他自己要去跟着先生学念书,否则他定也会陪着娘亲去的。
宋洹之眼神柔和,抬手又拢了拢稚儿的头发。
他奉旨出京办差,走了半个多月才回来,才在宫里述职毕,便匆匆回内院来。
他牵着弛哥儿的手,一大一小跨步走进里屋。仆从们抬来沐浴的热水,弛哥儿被嬷嬷带去东屋吃点心。宋洹之站在屏后将身上厚重的官服解落下来。
祝琰那边也得了信,宝鸾再三催促她赶紧回院瞧瞧,“我这边不打紧,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吃副药调理调理也就好了。”
自打生产后,宝鸾身子骨就明显不及从前,太医来瞧过两回,说是难产落下的病根。生产关头,鬼门关上走一遭还不算,留下诸多隐忍不能提及的病症,唯做人母亲的独尝苦楚。
宝鸾嫁进门来不过二年,昔年活波可人的姑娘,如今渐渐褪去旧青涩,在华衣云鬓里生出成□□人的娴仪来。
祝琰总还能忆起,她当年要求延迟婚期时,脸上倔强不甘的表情。
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快,最终仍是妥协于爱。
祝琰替她掖掖被角,轻声宽慰:“你还这样年轻,好生将养,总会好起来的。”
宝鸾点点头,再推了推她的手,“你再莫耽搁了,二哥好不容易回来,赶紧瞧瞧去吧。”
祝琰再三叮嘱仆妇们小心侍药,方才依言去了。
宋洹之洗漱过后便带着弛哥儿去了上院,每日正午这餐,祝琰总是陪着嘉武侯夫人一块儿用的。
帘子掀开,那双淬亮的眼睛就从屋内望了过来。
祝琰不知怎的却不敢与他对视,微垂了脸,耳尖上一寸一寸漫上红云。
嘉武侯夫人搂着弛哥儿朝她招手,“你三妹妹怎样了?”
她与宝鸾之间情笃,平时常常不称妯娌,倒似姊妹,嘉武侯夫人也由着她们在家里胡乱称呼,一家人能亲亲热热在一处,是好事。嘉武侯夫人并非那种动辄看不惯小辈玩闹的守旧人。
祝琰脸色略沉,当着宋洹之的面不好多说宝鸾的私隐,只囫囵答道:“周太医开的那副药照常吃着,过阵子天暖了,兴许便好些。没甚大碍,母亲也不必太忧心了。”
嘉武侯夫人点点头,见侍婢婆子们已将饭食张罗妥当,便打起精神招呼他们夫妇陪自己用膳。
膳后弛哥儿在暖阁里午歇,宋洹之随在祝琰身后陪她一道回蓼香汀去。
正午的阳光很暖,将前几日的寒凉一扫而空。她身上烟紫色的裙子在光下一闪一闪耀着亮星。
雪歌等乖觉的退得远了,宋洹之挽袖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将纤细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拢入掌心,缓缓攥紧。
“差事都还顺利么?”
祝琰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话。适才在饭厅里烘上耳尖的热意重新漫了上来,她觉着脸颊也在发烫。
他们总处在大大小小的分别中。
有时是三五日,有时是一二月。
有时,是晨曦到日暮的离别。
她站在院墙这端,一次次目送他离去。
宋洹之“嗯”了声,想到方才饭厅里没详述的话题,“泽之知道弟妹的病么?可有知会他回来瞧瞧?”
祝琰缓声答:“周太医便是泽之请的,今儿刚巧沈伯伯家里有喜事,不得已才出门应酬。三弟妹也不愿他每回都大惊小怪的伴着。”
怕宋洹之追问,便又道:“是不甚打紧的毛病,只是难去病根。”
妇人家总有些难以与人言说的痛楚和难题,说与男人知道,也并不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