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何愁富贵不相逢5
六月二日夜。
云野去高家,再一次和高善慈会面。
他靠着一堵墙,漫不经心地将一瓶药交给高善慈:“把这药,下给你兄长。六月五日,我带你走。”
高善慈喃喃:“你还是翻墙……”
云野笑:“不,我到时候,光明正大拜访高家。”
高善慈:“什么理由?”
云野眉目在稀疏星云下模糊无比:“你我的婚事。”
清风寂寂,廊庑如烟。高善慈垂下的睫毛微颤,握着药瓶的手指微微发白。
高家如今管制森严,云野只来得及争取这么一丁点时间,便匆匆离去。所以他错过了高善慈苍白的脸色,发抖的身躯。
而在她走后,高善慈默默从怀中取出另一瓶药。
那是一刻前,高善声交给她的:“把这药,下给你那个情郎。他是霍丘人,他掌握了我的秘密,我不能留他。六月五日,便是老师许给我的动手日期。”
高善慈轻声:“可是,我以什么借口让云郎来呢?”
她哥哥轻飘飘道:“你不是与他私奔吗?就说,商议你们的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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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日夜,文公文如故,在自己府邸的书房中,复盘着最近这桩桩件件事情。
朝廷结盟一派的名单,被高善声藏起。
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文公要高善声去杀了云野,却在同时间,让云野去杀高善声。
这二人两败俱伤,那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单的事——张文澜。
而张文澜与他书信频频,称与他有些误会,与他私谈……
文公心中不安,倏而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切事态发展,像一个早已张开的密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想和谈,但霍丘使臣不是只有一个云野。他可以牺牲云野,因为还有一个霍丘正使在汴京。
他想在夷山除掉张文澜,他好不容易查到夷山的线索……
这些会不会是张文澜抛给他的诱饵?
文公倏而起身,疾步奔出书房,递给外面的人一张字条:“保护霍丘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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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日,姚宝樱在张文澜的书房中,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她看到了张文澜和文公的书信。
她看到张文澜留下的一些字迹潦草混乱的书写文字。她认的字不算多,而这些字是他思考时随意留的草稿,草稿不一定是最终方案,却一定蕴藏着一些什么。
他留下的这些字有:
文如故,高善声,高善慈,云野,陈书虞,鬼市,霍丘……
最后这些字,指向一个结局:战。
姚宝樱揉着这些字条,心跳加速,拼命地运用自己对张文澜的那冰山一角般的了解,去猜他这些字所代表的阴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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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日,长青在书房密室中的重重案牍间,终于寻到了一则故事。
书信往来编织出的故事,来自两种笔迹。
长青跟在张文澜身边长达两年,帮张文澜处理太多秘密事件,他早已清楚两种笔迹的主人是谁:一者张漠,一者张文澜。
他们借对话,隔着几页纸,穿越时光,在商议一桩旧事——
先是张漠潦草的字迹,可见书写时的着急与仓促:余在“十二夜”中寻得一霍丘爪牙,或可杀之。然“十二夜”正欲行刺霍丘王,余欲将人引去幽州。
再是张文澜的回复:我去幽州接应。
再是张漠的字迹:行动有变,余见机行事,微水不必去幽州。
中间,信件断了很久,沾了许多血迹与尘土,才终于续上。
张文澜回信:汴京有变,我无法前往幽州。你身在何处?可曾处理危机?
长青撑着自己青筋直跳的额头,将头磕在墙上,痛得自己整个精神都在麻痹战栗。
“十二夜”……霍丘爪牙……
云野……张氏兄弟……
他脑海中的记忆如土石般,在淋淋漓漓的血雨中,浇出了一些软化痕迹。而今那些记忆挣扎着,想要呼啸而出。
长青忽而想到两年前,自己在张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张氏兄弟。
张漠看他的眼神,笑意中带着几分古怪:“往日种种,犹如逝水。自今日起,你便跟在二郎身边做事便是。”
长青每月喝那一碗又一碗的疗伤药汁,因他醒来时遍体鳞伤,气力皆无。
他说一口流畅的大周话,他书写巍峨的大周文字,他对周遭万物没有好奇心,不关心身边所有事情……他以为自己的不关心是性情使然,他以为自己天生没有好奇心……突而,他脑海中窜出云野噙着热泪的眼眸。
云野在密林中朝他走:“我有一个弟弟,我弟弟本是霍丘王子。我被霍丘国王蒙骗,我弟弟生死不知。前任霍丘王已死,没人知晓他曾经的筹谋算计,可我还是不信他会杀掉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