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空即色来色即空10(第2/5页)
张文澜不吭气。
大夫们离去后,他在屋中砸了一通器具。可砸了后,他在原地怔站,又默默地弯下腰,将那些被他砸碎的瓷器,一片片捡起来。
瓷器割破他的手指,他看着血丝在手指缝间流动。
张漠从太原回来后就这样了,张漠病成这样,“十二夜”却认为张漠是叛徒,想杀张漠。张漠不肯说“十二夜”一句不好,但“十二夜”各个逃命,把哥哥独自留下。
不过是江湖人对朝廷的天然不信任。
不过是江湖人的自负自大。
他们妄想和朝堂平起平坐,妄想和朝堂谈条件。而北周也想靠压下他们,来宣誓国家正权。显然,张文澜就是杀“十二夜”、来做这件事的人。
而樱桃……
张文澜眼睫快速眨动一下,心中涌上一腔柔意。
他想到最近樱桃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自己和樱桃的感情似乎温和了许多。樱桃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她知晓自己的苦衷,知晓大兄的惨痛,她不会怪罪自己的。
张文澜陷入一种自我麻醉的甜蜜中。
这几日照顾张漠,张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而张文澜则累极了。
他一个人在自己的寝室站一会儿,从内室走到外室,最终站在外间那张小榻前。
曾几何时,姚宝樱便睡在这里。
她真的好乖。他每日办公那么早,再轻的脚步声都会吵醒她,可她从来不发脾气。她被迫跟着他一起醒,他去上朝她去练武。每日他回来,在书房处理政务时,还能看到她在园中玩耍。
那真是他最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青年目中的柔色,
渐渐转淡。然而除了一些失落,并不算太难过。
她总会回来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她为了张漠身上的真相会回来,为了“十二夜”也会回来,为了鬼市还会回来……下一次她回来,便是他们琴瑟和谐、做真夫妻的时候了。
张文澜因为自己的这腔畅想,而心中欢喜,忘却了几分张漠生病带给他的恼怒无力感。
他慢慢靠着榻板坐下,将那床被褥扯下来。他就这样坐在地上抱着褥子,鼻尖贴着被单,觉得自己隐约能听到少女的笑声,闻到她的气息。
毕竟太累了,他就这样蜷缩着身子,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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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
乌鸦叫了。
张文澜睁开眼,看到墙角漏风,窗外的乌鸦扇着两只翅膀,朝他扑来。
他一时吓得骇然,一时又因自己一向的冷情而麻木。他为自己心间的这种骇然而吃惊,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的反应,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青年笑声。
两只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随意一夹,就把那只扑向张文澜的乌鸦砸出了窗口。
另一道青年声音冷冽:“他好像又被吓得心悸了,你管管吧。”
先前的那熟悉青年声有点抓狂,还有点儿无奈:“我又不是我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当爹管弟弟呢?”
但他只这么说了一下,回身趴在窗口,朝着屋中的张文澜,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小澜,你要听睡前故事吗?且听哥哥现在给你编……”
他张嘴半天没编出来,便朝旁边的另一个青年求助:“你来,你来。”
那被求助的青年白一眼:“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张文澜安静看着他们。
他认了出来。
这是梦境。
第一个青年,是大他七岁、当时刚及冠没多久的张漠;和张漠在一起的另一个青年,自然是后来的北周皇帝,李元微。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文澜梦到了自己唯一一次跟着张漠、李元微游历四海的机会。
那时候,他和鸣呶斗气,七岁的鸣呶敢砸他砖,他就算计得鸣呶被李元微关起来。躺在病榻间的张文澜,彼时只有十四岁。
他还没有长出后来的冷心冷肺,张漠回家来的时候,他留恋哥哥的关心,厌恶这个家,便想跟随哥哥一起游历四海。
张漠很为难。因弟弟自幼体弱多病,似乎不适合长期出远门。
张文澜便悄悄跟踪张漠和李元微。
他少时便十分聪明。
张漠那时候武功就很不错了,却一直到出城二里地,才发现跟踪在后面的弟弟。
张文澜抱着包袱,不哭不笑不哀求,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去。张漠犹豫一二,便想,若是弟弟能在这一趟旅途中将身体锻炼得好起来,似乎也不错。
三人就这样上路。
然而,张文澜接下来三天两头的状况,让两个兄长茫然又抓狂。张文澜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拉肚子,时不时受伤。
教他武功吧,他能被剑戳到。
教他躲避吧,路边的凶马,也能吓得他晕倒。
他骑不了马,腿根磨一日,次日便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