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3页)

谢执砚点头,烛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浓深的影子。

“龙体空亏已久,这些年全凭一股心气强撑。”

“加上去年太子骤薨,就算他面上表现得不在意,但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他话音落下瞬间,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盛菩珠情绪从震惊到平静,只是眨眼的而已,她盯着跳动的烛火问:“那萧鹤音,若圣人决意过继子嗣,以固国本,按照礼制,萧鹤音身为他唯一的孩子,应该被召回长安才对?”

声音顿了片刻,盛菩珠十分肯定道:“我不知她去了哪里,但肯定不在玉门关。”

“因为上回给阿兄沈策去信,他已经三个月没有音讯。”

谢执砚抬眸,目光依旧从容,他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以我对圣人性情的了解,他不会让萧鹤音回长安。”

“当年虽然是钦天监提出八字相克一说,萧鹤音被远送封地,远送至巴陵封地,实则这一切,全因圣人对她心存忌惮。”

盛菩珠拧眉,感到不解:“可那时太子殿下明明健在,且身体已有好转之兆。”

谢执砚挑了挑眉,唇角抿出冷厉的弧度。

“太久远的事,你应该不知道。”

“约莫十年前,太子殿下病势最凶险的那一次,几乎到了命悬一线,朝野皆惊。”

“当年就有人提出过继以保龙脉,但那时圣人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过继安王的儿子,所以你祖父,也就是我的老师,他曾秘密向圣人请奏,若东宫真有万一,为江山社稷,或可效仿古制,择贤而立。”

“而太子胞妹,公主萧鹤音,聪慧果敢,虽是女子,但同样有安定社稷之才。”

谢执砚见盛菩珠彻底呆住,目光复杂,他无声一笑,继续道:“只可惜当时这番谏言,触动了圣人最不能碰的逆鳞,当即龙颜大怒,斥责老师妄议国本。”

“自那之后,萧鹤音如同被长安遗忘,圣人对她依旧好,只是不再像曾经那样喜爱。”

盛菩珠倒吸一口凉气,贝齿咬住下唇,半晌才道:“所以眼下的情绪,就是圣人宁可让储君之为空悬,让宗室猜忌,朝中动荡,情愿过继,也绝不考虑萧鹤音,就因为她是公主,她拥有着所有萧氏男性羡慕以至于嫉妒的健康身体?”

谢执砚没有否认,目光深邃:“这不是圣人的权衡,而是他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他一直认为自己有机会打破萧氏这近百年的诅咒。”

盛菩珠听得有些失神,又觉得好笑,但同样佩服一生持重的祖父,当年竟曾提出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谏言。

“那萧鹤音如今究竟在何处?”盛菩珠还没忍住追问道。

谢执砚垂眸,伸手轻轻揉了揉盛菩珠柔软的发顶,没有隐瞒:“她在东郊大营。”

“那里有我一手带出来的亲信,戒备森严,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不必担心。”

盛菩珠暗暗松口气:“那萧叙安呢,他如今在金吾卫,可会发现端倪?”

谢执砚笑起来:“金吾卫成不了气候,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雍州的兵马,若京城有异动,罗家才是最大的变数。”

盛菩珠颔首,烛光为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杏眸浓黑更显得清澈剔透:“郎君觉得安王什么时候会沉不住气?”

“一个月后,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

“而就在月前,圣人往安王府赐下鸩酒,只待他自行选择。”

“安王苟活这些年,肯定不想死,就算儿子能坐上那个位置,他也不可能拿命去赌这一个虚无的可能。”

谢执砚冷笑一声:“以安王那种隐忍阴鸷的性子,他早就没了耐心,而皇后寿宴,恐怕是他动手的最好机会,只要圣人驾崩,朝中无人,他的儿子,自然就名正言顺。”

盛菩珠看着他,只觉心口跳得快,安王在等这个机会,谢执砚何尝不是在等同样的机会呢。

“郎君是想逼安王直接逼宫?”

谢执砚淡淡嗯了一声:“不算逼,是给他机会,萧鹤音要回来,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

安王的耐心,比谢执砚预料得更差劲些。

三日后,深夜。

韫玉堂窗子,被苍官叩响。

“主子。”苍官恭敬站在屋外,双手托着一封密信。

谢执砚无声开窗,拿过信,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信上文字简洁却叫人心惊。

“雍州兵马异动,正暗中向长安靠拢,几乎同时,另一道来自玉门关的加急密报证实,关外沉寂已久的突厥再次出现了不寻常的迹象。”

内外联动,安王果然是下得了血本。

谢执砚眼中透出凛冽的杀意,缓缓将信纸凑近烛台,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信纸,迅速将其化为一抹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