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盛菩珠眼睛湿了,不可思议盯着他:“你疯了。”

“我没有疯,谢氏百年的规矩,从来都是如此。”

“为什么?”

盛菩珠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

若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全大燕最貌美清俊的郎君,不光是她的枕边人,还愿意和她伪装成十分恩爱的模范夫妻,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她受伤,他去祠堂领罚,这叫什么事儿啊。

总不能以后叫他每一顿打,都成了白挨。

他可是大燕最年轻的将军,在玉门关甚至比天神更令人信服的男人,一旦想到,他要是因为她受伤去祠堂受罚。

盛菩珠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她可承受不住这样重的因果,往后还要长命百岁呢。

“夫人觉得是为了什么?”谢执砚目光紧锁着她,薄唇扬起来,又很快压下去。

这个问题实在太深奥,盛菩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水涔涔的杏眸像是雨水洗过,干净得只有浓黑的瞳色,泛着像琉璃一样的色泽。

她像抓住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看起来很会爱人的女郎,花一样招人怜惜,有着颠倒众生的美貌,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喜爱”这两个字太过弥足奢贵,就像女郎的自由。

“我不知道。”

盛菩珠仰起来的脑袋重新垂下,脂玉似的后颈随着身体的动作,往后弯出一点月牙似的弧度,她渐渐变得冷静,条理清晰反驳。

“郎君护我,我自当感激。”

“您要让苍官跟着,是您一片心意,妾身无以回馈。只是鞭罚太过苛刻,您是世子,不该因为妾身而失了该有的体面。”

“所以鞭责一事,郎君下次不许再提。”

“妾身只当您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谢执砚像是被气笑,盯着那柔软好似随时能哭湿的眼睛,语调是冷的,不近人情道:“谢氏祖训,凡栋梁之材,必先正己身、和妻孥、睦宗族,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夫人如此,是叫我摒弃祖训?”

她如何敢。

盛菩珠受不住他沉甸甸的目光,身体无措地颤了颤,汹涌的情绪在眼里剧波动,无处安放的手脚好像僵住,谢执砚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炙热的气息,重重砸向她,避无可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夫人是什么意思?”

“我……”

盛菩珠张了张口,她觉得很懊恼,刚才不应该那样强势拒绝他,哪怕缓和一些也好。

可无论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出口,她自然不可能再收回。

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她只能一言不发坐着,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谢执砚等了

一会儿,见她缄默不答,也不生气,反而是好脾气地勾了勾唇,低眸浅笑。

马车晃动,他依旧在看她,直白且放肆。

盛菩珠想要避开,可惜本来很宽敞的车厢,因为有他在,挺阔高大的身躯,修长屈起的腿,导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拥挤。

她坐得难受,又怕失了气势再次被他抓到把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掌心蜷了蜷,干脆撩开车帘去看外头热闹的街景。

不掀开还好,一掀开差点让她直接喘不过气。

“琳琅阁”三字大招牌,直接砸进盛菩珠的眼睛里,她惊了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指尖像是被烫到,骤然松开。

“夫人瞧见了什么?”谢执砚单手支着下颌,只是侧过身重新把帘子挑高。

坊道拥挤马车走得并不快,他甚至不急不缓扫了她一眼,才把目光睨在琳琅阁那块十分显眼的木质招牌,眼睛微微眯起一瞬。

“也没什么。”

“只是刚才恍了神,以为见着熟人了。”

盛菩珠笑得心虚,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哦,夫人难不成在琳琅阁还有熟人?”谢执砚侧眸往下偏了偏,似笑非笑问。

“没有,绝对没有。”

“只是寻常的首饰铺子,我平日闲来无事会去逛逛。”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很生硬地问:“我听母亲说,您前些日去了博陵?”

谢执砚嗯了一声,等她接下来的话。

“博陵距离长安足有近千里路程,距您离家也才短短七日不到,您……”盛菩珠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犹豫很久还是没忍住问,“您不累吗?”

“夫人这是在关心我?”

盛菩珠点头,这是身为妻子的责任,她并不否认。

“不算太累,之前在玉门关有时军情险急,日夜兼程是家常便饭,我已经习惯了。”

谢执砚目光上移,细细地打量。

最先落进他眼睛里的,是她浓而密翅膀还在轻轻颤动的眼睫,瓷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唇不点而朱,娇艳欲滴,秾丽的五官,一颦一笑,哪怕蹙着眉心,也好看得让人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