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页)

她盯着他,眼神直勾勾的,没有什么仇或恨,只是无尽的空洞,仿佛气若游丝,说:“你还不走吗?”

你还不走吗……

许城骤然无言。

四目相对,皆是空茫。

回不去了。

那一刻,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许城的脑海。

这些年他一直想找到她,为什么找,找到之后怎么办,他从没深想过。仿佛一种执念,一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念。

可见到活人了,然后呢?

许城让自己冷定下来,一秒后,突然走上前,伸手摸她脖子,要探她体温。姜皙立刻打开他的手,他料到她反应,一手就将她两只细手腕钳住,另一手迅速伸到她脖颈里一探,烫得吓人。

姜皙缩脖子躲避,挣扎,踢他;他不管,将她一把从沙发里薅起来:“跟我去医院。”

她不肯,用力往沙发里头赖,但许城力气很大,轻松就将她拎起来。

姜皙眼见他要弯腰抱她,使尽全力把他推开,自己踉跄着靠到桌边,喘着气盯着他,仍是那句话:“你还不走吗?”

许城一字一句:“跟我去医院。”

“你走。”

“你先去医院。”

姜皙目光垂下,看见桌上的钱,她抓起那摞百元大钞,用力砸向他的脸。门没关紧,恰好那一瞬,狂风推门涌来,钞票哗啦啦满屋子起飞。

红色的钱币在他和她之间飞舞着,四目相对,

姜皙闭了眼,颓然倒地。

*

姜皙因长时间低烧,引发了肺炎和急性心肌炎。

急诊科的医生以为风尘仆仆把她抱进来的许城是家属,有了诊断之后,那脾气火爆的女医生不客气地把他训斥了一番:

“怎么当家属的,啊?感冒能拖成肺炎心肌炎?再拖几天,她可能会死的知不知道?她还营养不良,这都什么年代了,誉城这么大的城市,居然有人营养不良?我说你看着人模人样,挺称头的,怎么这副德行?……来之前是不是还家暴她了?你看那脸打得,脖子掐成什么样了?我可以报警的,你知道吗?”

许城一句没反驳,她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女医生见他这幅很服管教的样子,没好继续发作。

许城等她讲完了,缓声道:“麻烦医生了,接下来,要怎么治疗?请一定用最好的方案。”

他本身说话就好听,实在跟医生脑子里的家暴虐待男相差甚远,以至于医生顿了个四五秒,心想果然人面兽心,硬邦邦道:“至少住院打针三天,后续吃药!”

“谢谢。”

许城付完费用后,回到独立病房。姜皙还在沉睡中。

因为低烧,她脸上红一片白一片;左脸还肿着,嘴唇上血迹清理干净了,变得苍白干枯。

许城在病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她的面容竟和记忆中没什么变化。眼睛闭上时,还是当年那安静模样,眼角的小痣透着温婉。

他恍惚想起九年多前的夏天——那天,她也是肺炎低烧,吊着水躺在他的床上。然后,就像是被谁偷走了。从此在他生命里消失。

许城的心突然加速,跳得很快。他走去沙发边,随手撕下一张日历,拿在手里折纸,边折边深呼吸,渐渐压制下去。

一艘小纸船放在床头柜上,他目光再挪向病床上的姜皙,良久静静地看。

他上前,微倾身,很轻地捏着她的病号服衣领,稍稍拉了一道。她皮肤白,脖子上的掐痕还很明显,红得瘆人。

对方是下了狠力气的。

他轻阖上她衣领,目光落在她打点滴的那只手上。她的手其实很细,腕子细,指头也细。但寒冷和受伤让她的手指红肿,看着都胀痛。

许城站在那儿,怀疑病房暖气不足,以至于他周身寒凉。

他长久地低眸注视她的手,竟没能再抬眼去复看她的脸。他一度伸手,想碰碰她的手,却不敢,怕一触即疼。

他突然狠皱了皱眉,拔脚转身。

*

许城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头靠墙壁,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块。

望着望着,他眉心渐拧,突然坐起,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刚塞了根烟到嘴里,擦燃火机,想起是在医院,又把烟扒了下来。

火机塞回口袋,摸到了姜皙的钱包。

许城再次把它掏出来,刚入院时太匆忙,没来得及细看。

她身份证名字叫“程西江”,除了性别女,出生年月日包括籍贯行政编号全都变了,连民族都变了。

许城想过她可能改名,甚至找过“江江”这个名字。谁知道……程西江。

身份证照片是九年多前,2005年9月1日拍摄的,她从船上消失后的两个月。

照片里,她眼神懵懂,表情稚嫩,竟和许城印象中的那个少女姜皙相差不大——这就是当年大火失踪后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