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我想要条船。”姜皙积极地给他比划,“先这样画,小栏杆在这儿。这边有甲板,这边是小船屋,屋子两层。这里有门,窗户,这里是驾驶室,旗杆,露台,水箱……”

姜皙手指着大理石板上的糖水,仔细念叨着。许城不用看都知道画的是他的那条船。

糖画大爷画艺精湛,很快完成。姜皙很满意,拿起竹签串起的糖画,笑容灿烂。

许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她笑容微收,慌忙摸脸蛋,以为沾了东西。

他一言未发,往前走了。她笑起来很好看。

其实,不笑的时候也是。

姜皙很宝贝她的糖画“小船”,一路小心护着,怕行人撞到,也舍不得吃。

许城说:“天这么热,再不吃会化掉。到时你的船变成一手糖水。”

“我回去就放冰箱啦。”姜皙说。

可那糖画并没拿回去。他们路遇一个讨饭的女人,带着小孩,衣衫褴褛地缩在集市角落。小孩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糖画儿。

姜皙想也没想,就把糖画儿给了他。

许城也未劝阻,只伸手轻轻掰下“船顶”上的“小旗帜”;又给那女人的碗里放了二十块钱。姜皙也给了二十。

许城往前走,想起了方信平,说:“我之前认识一个警察,他告诉我,这几年,很多乞讨的人都有组织,是骗钱的。每天分配任务,讨到的钱要回去交给老大。不过——”

姜皙抬头,关心地问:“那是不是给了他们钱,他们回去就不会挨打了?”

许城顿住,她说了和当年的他说过的一样的话。

“或许吧。”他抬手,将指尖的一片“小旗帜”糖画儿递到她嘴边。

姜皙一愣。

许城说:“不是没吃过吗?都给那小孩了,也得给自己留点儿尝尝吧。”

她心里暖得厉害,乖乖张了口,凑过去;嘴唇轻抿住那一小片糖画。可糖画儿微融,粘在他指尖,没拉下来。

姜皙于是启开嘴唇,柔软的双唇在他指尖一包裹,轻轻含吮,糖画落入她口中,甜丝丝的味道融化在舌尖。

许城看着她凑过来,满脸绯红地轻含他手指,这画面……叫人莫名耳热。而指尖她嘴唇温热柔软的触感更是要命,触电般直抵心里。

她含着糖,脸红红的。

他也不见得多自在,转头去看集市上的小摊。

两人好久没讲话,也没再对视。

那之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江上航行。白天,开着超市船四处做生意;傍晚,停泊码头,下船补货、采买、加水、买油、蓄电。

许城开船,姜皙捆缆绳;许城搬货,姜皙收钱结账;许城擦甲板,姜皙打扫房间;许城洗床单,姜皙刷鞋子;许城记账算钱,姜皙调收音机……

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对话交谈;忙起来连眼神也无暇顾及彼此。但,感觉得到。

许城忙着捡货时,余光能扫到对面货架她细心整理货品的身影,侧脸静娴而清秀;姜皙在卷缆绳时,能感受到他拿着工具从她身后跑过去时带起的热烈的风,拂在她光露的手臂上,引起一阵战栗……

她趴在床上,听着收音机里缠绵悱恻的《喜欢你》的调调时,知道隔着一扇柜子的沙发上,他也在静静聆听;他拿着换衣物走进卫生间时,她洗澡过后蒸腾的水汽还未散,狭小潮湿的空间里全是她身上微甜的女孩的香气……

许城将洗好的床单迎风抖动,甩到晾衣绳上铺展开,姜皙刚好经过,不用多言便去帮忙。他和她隔着被单,各自的手肆意拉抻着布料,直到隔着湿床单,彼此猝不及防地触摸到对方熨烫的指尖,手掌相撞。

于是,阳光在床单上尽情跳跃,心脏在指尖奔忙。

白天在水域上航行,有时会有大片的空白时间。

许城坐在驾驶舱里,倦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看向坐在甲板上画油画的姜皙。江风吹着她的乌发和裙角,他发觉,这茫茫江水之上,他不是孤身一人了。

姜皙在里间吹风扇午睡、在超市区点货、在甲板上长时间画画时,有时会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在哪儿,不知今夕何年,未来何去,只觉天高江远,茫茫无亲;天蓝得叫人莫名想落泪时,她会听到许城拿着修理工具在船舱各处敲敲打打的声响,他起锚、抛锚的声音,发动机、螺旋桨的机械声,她便觉得踏实了,眼睛里的雾气瞬间消散,一颗漂浮的心安安稳稳落进肚子里。

一天一天,气温越来越高。七月中下旬的一天,傍晚,他们照例停在一处码头,下船走走。

这些天,每次停泊,他们都会下船,沿江走走看看。长江长,不同的水段和城市都有各自风景。有的碎石嶙峋,有的滩涂青青,有的树林成片,有的防波堤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