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他心里豁然一片苦涩,别过头去,反手将她推开;她往后踉跄几步站稳,再度上前;反反复复,船舱里安安静静,谁都不说话,只有她不断上前、被推开;两人不断打手、踉跄、脚步的循环声响,像在比谁能犟得过谁。

不知多少次,他再次将她一推,力度并不大,但船体随水流向右转到极限后,反弹向左,两力相加,姜皙猛地被甩撞到墙壁上,哐当一声响。

她看着他,眼神又无辜又倔强,两行泪无声滑落。

许城无言。

姜皙面无表情,好像流泪的不是她,执着地再度上来给他清理伤口。

这次许城没动,任她由她。她先给他清理手臂上的碎玻璃渣,想起他打破车窗,徒手穿过裂玻璃的画面,只觉从手指到心头一抽一抽地疼。

玻璃渣拣出来,棉球蘸了酒精,擦拭上去,他疼得手臂上肌肉直弹,人也直抽气。

姜皙立刻低头,轻轻朝他伤处吹气,清凉的风缓解了一丝疼痛。

她克制着,但眼泪源源不断;当她剪开他血糊的T恤,看清从手臂延伸到肩膀后的那一道撕裂的大伤口,泪水汹涌而出。

那时,许城坐在操作台前,姜皙在他身后。他看见她单薄的身影投射在后视镜里——她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只能抬起手臂,拿手肘捂住眼睛,哭得肩膀直抖,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切都静默无声。只有镜子里她薄薄的影子,和夜色里缓缓闪烁的远方的船灯。

她怕他发现,所以没有哭很久,大概半分钟就忍住了;可拿起棉球,手悬在他肩上,不知从何处下手。

许城淡淡开口:“直接拿酒精倒上去。”

姜皙哽咽:“……那会疼死的。”

“伤口太大,棉絮要是沾留在里面,反而麻烦。”

她一咬牙,迅速倾倒并移动酒精瓶,透明液体飞快冲洗过他整条伤口。许城做好了准备,但剧痛之下,没忍住惨叫一声:“啊!——”

他疼得整个人一下前倾,双手死死撑住台子;脖子上青筋暴起,背后的肌肉一块块全紧绷起来,剧烈颤抖。

他喘着粗气,不停调整呼吸,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好了吗?”

“快了。”姜皙拿纱布沾了酒精,清洗他头上、脖子上、背上的血渍血痂。

化开的血水染红了一块又一块纱布。

碰上厚的血痂,她得用力来回搓,他被她搓得摇来晃去,不发一言。

等姜皙给他包好纱布,已是夜深。

那晚,姜皙执意让他睡床上,她睡沙发。他疼累交加,并没多言,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许城没起来。

姜皙想着他太累了,没有吵他。

早上天气极差,乌云密布,天地间灰蒙蒙的像入了夜。狂风直卷,风大到能看到岸上的树林被吹弯了腰。

船也明显受大风影响,时不时摇晃。不过江中不比海上,不至于让人摔倒。中午,姜皙给许城做了很大一碗焖饭,特意加了几大块牛肉和两个鸡蛋。

她去里间叫许城吃饭,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因天气太差,里间光线昏暗。姜皙立刻开灯,就见许城双眼紧闭,面颊潮红;肩上、手臂上浮起大片昨夜打斗留下的淤青,青的、紫的、蓝的,骇人得很。

她爬上床,伸手摸他额头,一片滚烫。再摸脖子、腰上,到处跟火炉一样。

“许城!”她推他,“许城!你发烧了。”

许城痛苦地皱了下眉,眼皮像有千斤重,眯开一条缝:“嗯?”

“先喝水好不好?”

“嗯。”

她很快端来一杯水,努力把他抬起来一点,摸到他背后上热汗湿透;他一口气喝下一整杯水了,人瘫倒回去。

姜皙呆了会儿,下了决定:“喊救护车。”

刚要下床,手腕被他滚烫的手掌攥住,他哑道:“没事。急救箱,有消炎药。”

超市区已被叶四他们砸得稀烂。姜皙翻出药箱,找了消炎药、退烧药回去,刚抠出两粒,绝望道:“不行,过期一年了。”

“能用。”许城强撑起来,不由分说,将药粒塞进嘴里,灌了下去。

人再度重重倒下,直喘粗气。

姜皙感觉到他呼出的每口气息都灼热无比。

“许城,我怕这样不行的。”

他闭着眼,蹙眉:“你好吵啊,让我睡一会儿。”

“可是——”

“死不了的。”

“万一死了呢?”

“万一死了?……”他思考了下这种可能,干枯的嘴唇忽而弯起一笑,“那也挺好。”

“好什么好?”她急了,悲伤道,“你死了,我就哭死!”

许城缓缓睁开眼,清黑的眼珠望住她:“为什么哭呢?”

姜皙说不出为什么,望着他,眼中再度含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