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2页)

他仍不相信。

他的赌局没有亲眼看到结果,还可笑地抱有幻想。

昭昭没走。

她说了要他。

满街灯光飞速流转,透过玻璃把孟慎廷狭长的双眼一层层染红。

车在楼门外戛然停下,夜风凛冽,切割理智,孟慎廷大步闯进那扇单薄脆弱的金属门,他在楼梯前猛然止步,转动隐隐战栗的目光,第一次看向楼道后方。

那里年久失修,堆放着各种杂物,遮挡视野,她这两天没下过楼,他也不曾仔细排查。

声控灯熄灭,他在黑暗里走向那片视野死角,转过杂乱的建筑垃圾,他黑不透光的瞳孔骤缩,一扇破旧小门出现在那里,不久前有人出去过,门缝都没关严。

全身冰冷的血液逆流向胸口,刺着喉管激涌向唇舌,孟慎廷盯着地上一道浅淡离去的车辙印,齿间尝到一抹浓重腥甜气。

他面无表情转身上楼,每一步带起的呼吸都在蹂躏肺腑,站到熟悉的那扇门前,他手掌颤着贴在门板上,自我欺骗地按下门铃。

昭昭。

开门。

昭昭。

是我回来了。

你说会在家等我。

我买了鸡汤,还没有炖好,你等一等我,我重新给你做。

你只知道Z字遍布夜空,你不知道梁昭夕的名字曾被我疯魔地写满婚房。

梁昭夕,什么时候属于我,梁昭夕,什么时候才能疼一疼我,梁昭夕,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已应了他们的诅咒,正在痛不欲生,万箭穿心。

没有人开门,孟慎廷手落下,贴合指纹,门应声打开,里面灯光温暖,和他走时一样,他站在不久前刚接过吻的玄关,冻结的眼神在一目了然的房子里一一扫过。

餐桌收拾干净了,行李箱原样放在墙边,这个家里似乎什么都没少,只少了他视若珍宝的爱人。

孟慎廷走进家里,背还是挺直的,他打开衣柜,里面除了一件她常穿的外套,原封不动,他手开始不住发抖,证件,现金,衣服,用品,她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要,她跟谁离开,能把自己这么放心地交出去,干干净净走,就像从来没进入过他的世界。

手机不停在响,孟慎廷冰棱一样的手指划向接通。

“孟董,查过了,梁小姐去墓园当天,正门和后门都没有可疑人出现,我们是在一条街之外的监控里才发现一个不太寻常的人影,按他的路线,应该是去过墓园方向,截图发到您手机上,需要您辨认。”

截图清晰,那人高瘦残疾,回头时露出大半张脸,是资料里他记忆清晰的梁秉言,昭昭死去的父亲。

谁能帮她救父亲,谁能让她满心信任痛快地走,谁能替她刺伤他,绊住他,抹掉她行踪,只有她心爱的哥哥沈执。

刚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崔良钧语气急迫:“您预料没错,是沈执,沈队长今晚离开京市,说是执行任务,但下午他不知是自信过度还是急功近利,想从陈松明那边再撬出证据,被那老狐狸察觉,陈松明很可能知道他掌握了要紧的东西,正在派车追人,恐怕想要——”

想要什么,显而易见。

陈松明年轻时,能设计炸毁实验室,如今想铲除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刑警队长又如何。

他会找亡命之徒去截停沈执的车,撞伤,要命,无所不用其极。

但那辆车上,坐着他的昭昭。

孟慎廷低头,手撑在餐桌边,闷哑地呛咳,胸骨窒痛,他脊背弯下去,被无形的鞭子抽动,骨节碾压到微微变形,他视线不稳,眼前短暂地漆黑之后,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梁昭夕亲笔写的一行字。

“你不爱听对不起,那么我只能跟你说再见,再见孟停,恨我吧,或者忘掉我。”

孟慎廷眯起眼,淡白的唇似要抬起,却勾不成一个笑,他深深喘着,折起的手指溢出淤血,把这张纸粗暴地揉进掌心。

昭昭,你猜撕心裂肺是什么滋味。

孟慎廷起身下楼,到门口时不堪剧痛地抓了抓门框,他在电话里吩咐崔良钧:“准备一辆越野,在出城高速口换车。”

“您自己开?现在晚上八点,他们早就走远,目前只知道他们往云山的方向去,云山有机场,大概是要避开京市,从那里飞,算时间,应该路程快过半了,陈松明的人不确定到了什么位置,那些人个个疯狂,您这是赌命。”

“我开,”孟慎廷喉咙里溢出隐隐变调的低声,“我去抓她。”

他去抢她。

他去救她。

赌心他从未赢过。

赌命,他也生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