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5/5页)

她目光动了动,看到一言不发陷在沙发里的那道颀长侧影,她明明弄出响声,可他没有动,冷凝的空气里隐约有微重的,急促的呼吸,似乎是睡着的,像压抑在海面下,只是听着,就让她胸口涨起潮湿的咸涩。

梁昭夕调整呼吸,放慢脚步走向沙发,玄关的灯照不到这里,把男人的身影勾勒得模糊。

孟慎廷仰靠着陷进沙发背里,他眼睫低低压着,晦暗的两道阴影遮在脸上,眉骨狭长凌厉,眼窝深邃,唇线下意识绷紧,嘴角敛起,显得那样冷酷寡情,然而此时此刻,他一只手摁在胃上,手掌与身体之间,竟然隔着一层东西。

是她今早脱下的睡衣。

他忍着剧痛睡在这里,怀中搂着她穿过的衣服。

梁昭夕睫毛颤了颤,深吸气,俯下身靠近他一些,看到她睡衣底下,他衬衫的衣襟凌乱敞着,似乎是太闷,扯开了露出胸膛。

虽然极致的亲密有过那么多,可她其实没有面对面这样仔细地看过他身体。

她是第一次发现,他胸骨上有很多陈年旧伤的痕迹,有些像严重的击打伤,颜色略深一些,退不掉了,有些明显是刺穿伤,留了疤痕。

梁昭夕禁不住蹙眉,嗓子里堆积着越来越多不稳的气血,她伸手碰了一下,很凉,她手又抬起,靠近他的脸颊,想试试温度。

她手指贴过去时,孟慎廷极度敏锐地拧起眉心,他忽然睁眼,泼墨的瞳仁深处一片冷厉,刺骨的目光在触及她那一刻,迅速塌陷下去,坍成幽黑的深涧。

孟慎廷反射性地拢了把衬衣,遮住胸前的旧伤。

以前他不怕她看,但现在,昭昭嫌恶他的地方太多了,他比她年纪大,古板无趣,控制独|裁,那些层叠的疤痕对于年轻女孩子来说,只是他身上不堪入目的印记,恐怕避之不及。

胸前这些,大多是十五岁那年在地下拳台卖命时留下的伤,以为早晚会淡掉,会随着那些染血的时光一起消失,没想到嵌刻在他身上,经年累月消除不掉。

他没有办法,那个年纪,他受制于孟家,想赚钱养她四面受阻,为了最快速度凑够给她应急的五十万,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只有拿年少无畏的命去换。

可惜少年的身骨还是脆弱,吐了血再爬起来,肋骨断了穿过皮肉,再爬起来,到最后终究留下了伤,怕是要跟一辈子。

孟慎廷再抬眼,才看到梁昭夕的手悬在他脸侧,她半弯着腰,没有直起,就这样保持着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

她有多久没有离他这么近。

她有多久没把眼神分给他一丝。

孟慎廷呼吸隐隐急重,一把握住她手腕,唯恐她收回,他指腹捏着她,克制住骨骼深处溢出的颤意,盯着她沙哑问:“怎么,回来就要打我吗,只打一边怎么够?”

他攥着她,抚开她微蜷的手掌,牵引她抬起,再落下,啪一声轻响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孟慎廷眼底血丝盘结,声线低沉磨人:“过瘾吗,还要再打几次,我帮你。”

他略微扯唇,把她拽到面前,滚烫的吐息灼烧她:“想怎么打都可以,只要碰碰我,摸摸我,昭昭,我刚才梦到你,你知不知道,梦里你对我说什么。”

梁昭夕口唇冷硬抿起,仍在他温度下溶解,她心拧成团,听到孟慎廷滚着沙砾的答案:“你说,你还要我。”

她错开视线,不肯对视,冰凉着语调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所以,不理我也好,不看我也好,恨我也好,厌恶我也好,”孟慎廷直起背,他坐着,她站着,他就这样把她拥进怀里,手指死死抓着她背上的衣服,声音低如耳语,“别不要我。”

他头低下,埋入她温热跳动的胸前,发疯地渴望她,渴望到与她贴合的皮肤也生出痛感。

他手在微微发抖,不堪承受地哑声重复那句话:“昭昭,别不要我。”

我求你。

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