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追踪(第4/7页)
“想过啊,从十五岁开始就想过很多次了。”郭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年我确诊反社会人格障碍,开始接受特别监护,不能不想啊。”
听了这话,云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好在郭远并没有打算等她的回话,“你知道没有同情心是什么感觉吗?不知道吧。就算我给你讲,你也没法理解。一样的,别人给我讲了很多遍同情心是什么鬼东西,想了各种办法吧,我还是无法理解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所以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很古怪。你们做的很多事情,我都觉得难以理解,很……不合理。越长大,我就越对这个世界上人和人打交道的方式感觉别扭,无比别扭。愚蠢低效,莫名其妙,这种感觉随着年纪越大,就越强。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对你们来说,可怕的怪物。就好像你得了癌症,知道自己活不了一样。变成怪物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
“我选择干这行,本身就是主动进这么一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行当来找死。说白了,如果在我变成一个连环杀人魔之前就牺牲了,我还可以当个英雄。当然,有那个想法的时候我还很年轻,到现在,这件事情我已经很犹豫了。你说,作为英雄死掉,和作为连环杀手死掉,区别到底是什么?不都是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了吗?”
这时候郭远转过头看了云杉一眼,她只觉得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差点一脚把油门踩成刹车。
“时间不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去送死,我总希望有个为这个世界死的理由。姑娘,你觉得这个案子正常吗?”
“这话什么意思?”云杉问。
“你们追了这么久的这群人,真的是恐怖分子吗?”郭远好像有自己的答案,“汪海成,天文教授;庄琦宇,理论物理博士;电厂那个反应比当兵的还利索的工程师,江清散,清华核物理定向委培硕士……”
又是短暂的沉默,这句话既是解答问题的线索,也是他心中问题的答案。
“如果他们不是恐怖分子,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车开到了九眼桥,在路边停下,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下车的时候,云杉心情很复杂,看着这个决意要为这个世界尽早去死的男人的后背,觉得自己跟他一样,一时说不清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九眼桥,古名宏济桥,又名镇江桥,始建于明万历二十一年。桥下建有九孔,因此在清朝乾隆年间补修时改了名字。以成都人悠闲的嗜好,有水有堤有树就必成喝茶摆龙门阵的所在,因此,九眼桥沿河密密麻麻地开了上百间酒吧,一到入夜之时便是一片灯红酒绿,锦衣轻衫。
这片地方郭远自然是熟悉得很,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莫过于此。哪个店闹中取静非请勿入,多有私密豪客;哪间酒吧是哪个袍哥的势力范围;哪家店妹子手底不干不净;谁又撬了哪家的驻场……这些事情郭远都烂熟于心,只是这种地方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
名为“变奏”的酒吧占着岸口临水的黄金地段,却另与周边酒吧风貌不同,它没有临街的大玻璃落地窗透出里面的暧昧灯光,也没有满墙的霓虹流光,倒是层层水泥假造的岩壁遮住了大门。里面虽有音乐传出,但分贝算不上大,这一切都说明这酒吧另有玄机:一般人流稠密的黄金路口,娱乐场所都会选择走喧嚣热闹的路线,慢摇轻音的更愿意选在租金低许多的幽深之处。
“我们两个一起进去,不会很尴尬吗?”郭远边走边问。
“尴尬?尴尬什么?”云杉不解。
两人绕过水泥岩壁,进了内里,才看到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看似门可罗雀,里面却已人满为患。
云杉扫过吧台、圆桌、卡桌,回过神来,这才明白郭远说的“尴尬”是什么意思。
满满上下几百平的酒吧,除了刚走进大门的自己,一个女性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GAY吧,男同性恋们的天堂。酒吧本就是荷尔蒙肆意横流的地方,加上同志们在这里报复性地宣泄被压抑的欲望,这里满地的男人足有三分之一身上媚色四溢,异样的荷尔蒙味道打得云杉措手不及,一下羞了个大红脸。
郭远显然早有准备,见她面生红霞,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去找酒保问话,我转一圈就来。”说完,他就朝人群里挤了进去。
云杉见状,只得不管旁边奇怪的目光,挤开人群朝吧台走去。
调酒师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精壮小鲜肉,一副住在健身房的身板,裸着上身,露出一块块雕塑般的肌肉,尤其是六块腹肌紧紧绷在外面,裤子拉得很低。既然知道是GAY,云杉也不介意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