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色已晚, 外头不似午间那么热,桑青筠没有再传步辇,选择了自己走着过去。

蔓姬和小福子跟着她一道前往, 手里都捧着一个锦匣,里头是专门选出的上好补药。

精心挑选礼物和步行前往,不外乎都是为了给赵太妃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至于册封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落了下乘。

桑青筠本就无依无靠,在宫中除了陛下的宠爱什么都没有, 在后宫里得罪其余嫔妃就算了,若无必要,她不想连赵太妃也仇视自己。

赵太妃的地位,以现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情形而言,无疑是蜉蝣与大树。

陛下虽眼下宠着她, 但她也自知没那个能耐可以胜过亲如生母的太妃。

慈安宫地位超然,周遭十分安静, 桑青筠刚走到门口, 就闻到了里头传来的淡淡檀香味。

门前值守的绿衣宫娥见是她来了,福身行礼后左右退开,恭敬道:“明淑仪请, 太妃娘娘已经在主殿候着了。”

主殿?

这么重视她吗?

桑青筠轻轻颔首,提裙迈过门槛,穿过庭院徐徐走到了主殿内。

她脚步放得轻缓,连院内沉睡的白鹤都没惊动, 说话的声音也沉静温和:“嫔妾淑仪桑氏, 给太妃娘娘请安。”

赵太妃正在亲手泡一壶茶,看见是她来了笑着招呼:“青筠来了,快过来坐。”

如此亲昵自然的称呼, 桑青筠颇为意想不到。

从前她还只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女官时,太妃的确这么唤过她的名字。但太妃这么称呼一是为了拉近关系好问陛下近期的情况,二是以示奖励,好让她侍奉陛下更上心仔细些,与现在的情形并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分明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的亲侄女降位和禁足,太妃还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叫她的名字。

太妃客气,桑青筠却不能不知礼数,她不敢放肆,按着规矩走到太妃下首,坐在了圆凳上。

“嫔妾册封后第一次来慈安宫,为敬孝心特意带了这些补药,不知您合不合用,还请您收下。”她摆摆手,身后的蔓姬和小福子将锦匣打开露出里头的药材,又把锦匣搁在了太妃跟前的圆桌上。

赵太妃垂眼一瞧,乐道:“巧了,和皇帝上回来送哀家的东西差不多,你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桑青筠桌下的手猛然绞上手帕,一时拿不准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嫌她的礼送的太没新意,还是笑她穷酸?

宫里这几年,她没给自己攒上什么好物件,能换钱的都换成了钱准备将来出宫养老,但尽管是这些,也都在谭公公病重的时候拿出去花销掉了。

现在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册封后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陛下赏赐的,若想搜罗到什么天材地宝献给太妃,她做不到。

“太妃若不满意,嫔妾下回再另选更好的物件带过来,还请太妃恕罪。”

看着她谨慎小心的样子,赵太妃温和的笑道:“皇帝送的东西岂能有差的?你和他送的差不多,那便是最用心了。”

手中的一壶茶正好到了火候,赵太妃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桑青筠手边:“哀家知道你原先是最会做茶的,尝尝哀家的手艺怎么样。”

太妃赐茶,桑青筠不敢不喝,只好举起杯盏先嗅再品。初闻是一阵淡淡的荷花香,细抿下去,先是极润的一股甜意,后劲儿却带着微微的凉意,从舌根到喉间都透着甘凉。

“您这确是好茶,嫔妾敬服,”她将杯子重新搁回桌上,“似乎是荷花上的晨露所泡,里头还有苦丁和碧螺春的味道。”

赵太妃立刻笑起来,对着身侧陪着的嬷嬷说:“你瞧瞧,哀家就说了,哀家和青筠这孩子合得来。”

“这泡茶的水是荷花上的晨露,清冽馨香,茶叶用了苦丁和碧螺春,还有一点点的白茶。”

赵太妃将茶喝尽,慈祥道:“哀家混了这么多种茶,搁在茶道大家嘴里那可是暴殄天物,但哀家觉得茶本是让人喝的,也不拘什么规矩,合个人口味才是最好。”

“苦丁和碧螺春都是能让人清心的茶,往往先苦后甜,但白茶入口甜润,又中和了前调的苦涩,喝起来清冽回甘,在夏日令人格外舒心。”

“加之荷花有佛性,最是温和。哀家觉得,你就是这样一道茶。”

她又给桑青筠斟了一杯,娓娓道来:“这些年,你是什么脾性哀家心里清楚,知道你向来安分守己,绝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瑜烟自小娇惯,在家中养得浅薄无知,自视甚高,入宫后又一直不顺心,这才受人挑拨对你下了手,此事是她的过错,皇帝对她有什么处罚都是应该的。但哀家今日叫你来,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知道你养好了身子,特意跟你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