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杭州(第5/6页)
“嗯,”萧琨答道,“是我与他临别前,在银川逛了市集,他最后给我的一个小小摆件。”
项弦将那破碎的小龙粘好,放在桌上等风干,又为二人斟酒。
“撒鸾死了。”萧琨的声音变得不稳定起来,未等项弦说话,萧琨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哽咽道,“我杀了他。”
萧琨再难抑制悲伤之情,哭了起来。他亲手杀死了入魔的耶律家皇储,这名皇储在半年前,还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保护人,其后所发生的一切事,实在令他无法释怀。
“师父说过,”萧琨说,“我六亲缘薄,但凡与我相亲近之人,都将遭受厄运。这些年里,我一直很小心,不愿与人走得太近……”
“不,”项弦马上说,“萧琨,与这事没关系!你看,咱们不也要好么?”
萧琨却仿佛没听见项弦所说一般,颤声道:“撒鸾他本可不必死,若非与我在一处……或是逃出上京后,我便将他托付给耶律大石……”
项弦:“清醒点!”
项弦猛力摇晃他,与他对视。
萧琨自始至终都没有怪项弦,只因他们都很清楚,撒鸾入魔到了那个地步,已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免不了自责,他总觉得,自己原本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萧琨的眼里全是泪水,摇摇头,下意识地以手掌抵着欲靠近他的项弦的胸膛,另一手覆在眉前,不愿项弦看见他痛哭时的丑态。
项弦放下杯,沉默坐到萧琨身畔,眉目间带着坚决之意,伸手抱他。
萧琨没有回答,只哽咽失声,几番避让项弦。这是他第二次在项弦面前哭了,不知为何,每当有项弦在时,他就变得无比脆弱,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被萧家当作怪物般,无情遗弃的小孩儿。
项弦叹了声,失去阿黄那日他确实失控了,现在想来,若做好万全准备,也许可以不必杀掉撒鸾,或还有别的办法,但现如今木已成舟,再说也是无益。
萧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这两日里,撒鸾的事始终压在他的心头,现在哭了一场,终于轻松许多。
他的眼里依旧带着泪水,与项弦对视。
“自从咱们上一次遇袭,我就认真地考虑过,究竟该怎么做。”萧琨说,“你是对的,撒鸾这么下去,只会越陷越深,他不像寻常人,能教化,能改变。他的执念实在太盛,送他离开,前去轮回转世,反而是解脱,否则只要他仍然活着,就会入魔,他再也出不来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项弦:“这不是你的错!”
项弦心中生出愧疚之意,同时察觉到自己当时责令萧琨下死手,更不惜拿承诺来要挟他,是如此地无情——项弦并未想到,撒鸾之死会对萧琨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萧琨却没有责备项弦,自言自语道:“从他在洞庭湖畔朝你下死手,我就知道这小子留不得,这是我的孽缘,必须由我亲自下手了结。过后我这两天始终在想,我愧对先帝。可我不停地、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借口吗?”
项弦沉声道:“萧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亏欠任何人。”
萧琨:“你知道净化他以前,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他说,‘耶律家永远不会原谅你。’”
项弦心头火起,纵有满腔言语,却无法在此刻开口,他只想告诉萧琨:你不欠谁的,从你出生起,萧家、耶律家就在针对你,凭什么你要受这些针对?
这还不算,耶律氏更利用这点,挟恩令萧琨背负上了无止无尽的责任。用萧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的忠诚,这又算什么?
“萧琨!听我说!萧琨!”项弦大声道,“别再想了!”
萧琨道:“我想问他,为什么要朝你动手。”
项弦与萧琨同时沉默,陷入了寂静之中。
萧琨终于恢复了平静,说:“也许我真正对他起了杀念,与其他事无关,因为撒鸾毫不留情想杀你,所以我杀了他。”
项弦叹了口气,注视杯中残酒,说:“我只希望你能……能自在一些。我想你过得快乐,萧琨,你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设若再失去你,”萧琨沉声道,“我最后的这点念想也没了,我不愿意冒这个险。”
项弦蓦然抬头,看着萧琨的双眼。萧琨坦然道:“我不能失去你,可能我这人就是这样罢,从未说过几句心里话,因为这么说太难为情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远比你以为的要重要。”
项弦完全未料到萧琨竟会在此刻说出这么一番话,令他措手不及。
萧琨说:“记得你曾问过我,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候么?陪你回家那天,你将这条红绳给了我,那一刻我确实很快乐,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