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追梦人(二)(第4/6页)

石佛笑道:“你不必这样客气,我知道这个案子是皇爷亲自关照过的,当然不敢就这样将人领出去;只是请你多关照关照他。”

沈光礼微笑道:“不敢当一个‘请’字。铁先生的弟子,天下人谁不要另眼相待。”

石佛的面色沉了一沉,叹息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李克己倘若不是铁笛秋的弟子,事情会好办得多。”

他们都是深知洪武皇帝心性的人,自然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狂放不驯、拒绝效力于大明朝的铁笛秋,让洪武帝心中有何想法。李克己偏偏是他的弟子。

两天后派往青城的人回来,交上有关李克己的所有资料以及周围有关人等的画像。石佛一眼认出,自称是叶氏堂兄、一直住在李家教管李克己的叶知秋,便是铁笛秋。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初二,李克己被带往太和殿,洪武皇帝要亲自审问他有关洞庭湖一案的详情。

空旷的宫院内,露水在日光中闪着点点白光,正渐渐化为朝雾。早朝的文武百官已经奏事完毕,等着的只有他这一件案子。

李克己并不是第一次见驾。但今天他却是主角。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座师詹大慈关切的神情与礼部尚书文方不无善意的注视。其他人则半带好奇半带事不关己的冷漠看着他走过自己身前,在御阶前跪下。

沈光礼已将洞庭湖一案的详情奏折奉上,御座之上的朱元璋示意他念来听。

李克己没有抬头。

沈光礼写得非常细致,但也很冷静客观,完全不带个人好恶。孟剑卿与其他几个掌刑校尉一起站在御阶下,若有所思地听着沈光礼的奏折。沈光礼是猜到了洪武帝的微妙心思,所以才这样写奏折?还是他向来就是这样写奏折的,绝不表达自己的偏倚,只讲事实,将裁断之权恭恭敬敬地交到洪武帝手里?

孟剑卿看得出李克己心中的感激。李克己必定觉得,沈光礼充其量也只能做到不偏不倚这一步了,不少案子就因为审案人写判词时的语气的细微差别而导致上司取舍的巨大差异。

念完之后,大殿中静寂无声,都在等着皇帝的旨意。

朱元璋的声音自御座之上高高地传了下来:“李克己,你既是铁笛秋的弟子,当日在洞庭湖中为什么不将铁罗汉擒拿归案?你既已制服了铁罗汉,湖中水贼群龙无首,你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殿中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李克己。

李克己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着御座之上的皇帝。这个大胆的举动令得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御座高高在上,大殿中光线又不甚明亮,朱元璋的面目有些朦胧不清,只有他的目光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重重地压在人心之上。立在一旁的太子朱标,不无关切地注视着李克己,等着他的回答。

李克己暗自吸了一口气,镇定住心神,迎向御座上逼视着他的目光,他的声音不大而字字清晰:“变出突然,臣只想到要安全脱身,委实不曾考虑到其他。”

面对突然的变故,不知所措是人之常情;安全脱身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本能的反应。

朱元璋审视着他,又道:“对一般人而言,自当如此;不过你不同。”

李克己答道:“铁先生传授臣武功,并非为了让臣从武职出身,所以这方面历练不多。”

缺乏经验,足以令顶尖的高手在对敌时也措手不及。

朱元璋笑了一下:“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一个小小新科进士,居然能和朕一来一往地辩理;许多二三品大员见了朕都还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谁也不知洪武帝这一笑是雷霆之怒的前兆还是云开见日的前兆,都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李克己低下头来道:“是,臣太冒昧。”

朱元璋又道:“你还是抬起头来与朕说话吧。唔,你还给铁罗汉写了一幅对联。是什么对联来着?”

沈光礼在一旁道:“足踏洞庭浪,掌撑岳阳天。”

朱元璋微微笑着说道:“写得不坏呀,很有气势,只是铁罗汉当得起这付对联吗?”

李克己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铁罗汉言语之间似与铁先生是旧交,因此他索要题字之时,臣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写了给他。”

詹大慈在一旁听得大是心焦,李克己这些话,就如孩童闯祸之后、以无知为搪塞之词,他恨不得亲自去教教李克己如何回答。而文方却已面露诧异之色,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李克己。

朱元璋又笑了起来:“铁笛秋居然教出你这么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世事险恶的弟子来,也真有他的。铁罗汉对你倒不坏呀,居然还替你去威胁那些四川举子不得漏了你的底细。他有胆量劫持十三个举子,倒没有胆量得罪铁笛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