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必须爬得更高,更快,强到……

新年一到,整座帝京仿佛从骨缝里都溢出腾腾热气。

街道两侧商铺门前悬起桃符,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一顶青色轿子停在恒泰钱庄的门前,轿帘低垂,只露出一截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叩窗棂。

门迎是个机灵人,见惯达官显贵,一眼就瞧出这轿子虽不张扬,可用料讲究,抬轿的仆役也规矩森严,绝非寻常人家。

他连忙堆着笑迎上前,躬身道:“这位大人,可是要办银票兑付?”

那跟在轿后的随从说:“我家大人要见你们管事的。”

“小的这就去请掌柜来。”

门迎说罢正要走,轿中忽然传来一声淡漠打断:“我要见的是魏青涯。”

那门迎愣在原地,魏青涯是恒泰钱庄背后的东家这件事,鲜少有人知晓。

可对方竟直呼其名,显然来头不小。

他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好好好,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魏青涯的宅子就在钱庄临近的宅院,外墙低调不起眼,内里却大有乾坤。

钱庄掌柜听到门迎的通报,一路急匆匆地赶到宅院深处的暖阁。

阁内,魏青涯斜倚在榻上听书,身旁两名侍女一个捧着暖手炉,一个正在温酒。

说书先生是从和月楼请来的,讲的正是近日大热的《顾相智斗东辽使》。

“话说那东辽使臣乌维仗着蛮力,竟敢当众挑衅,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皇帝老儿头上都冒冷汗——”

“只见顾相虎目一震,就这么看一眼,竟吓得乌维手中弯刀‘咣当’落地!”

“顾相厉喝一声,‘蛮夷之邦,也敢在我大宸放肆?’,那声如洪钟,吓得东辽使团个个面如土色……”

魏青涯听得津津有味,手还在膝盖打着节拍。

这段书他听了不下十回,换了三四个说书先生,内容每次都不一样,越讲越离谱。

前一个说顾相眉头一皱,便让东辽头号使臣跪地求饶。

今日又讲成了顾相一声厉喝,使团就吓得转身就走,连夜收拾包袱要逃出京。

故事荒诞不羁,一听都是胡编乱造的,但魏青涯听得起劲,爱听,是真爱听。

民间传说嘛,越传越神,他觉得就算十有八九是胡扯,剩下那一分真,也够叫人折服的。

如今整个帝京提起顾怀玉,哪个不是双眼放光?

掌柜不敢贸然打断,直到一段书说完,才上前低声道:“东家,外头有位贵客要见您,轿子就停在钱庄门口,瞧着是朝廷来的大官。”

魏青涯端起桌上温好的酒,不慌不忙地抿一口酒,“我又不是哪家青楼的花魁,他点名要见,我就得见?”

掌柜一噎,神情为难。

魏青涯知道他要说什么,手指一弹杯沿,“就说他来晚了,我死了七天了,尸水都从棺木流出来了,怕惊贵人,不方便见客。”

掌柜声音更小地劝道:“东家无官职在身,若朝廷挑刺……”

“挑刺?”

魏青涯手中酒盏“砰”地落回几案,身子往后一仰,窝进那一张锦绣软榻里,“小爷巴不得他们找茬,挨几鞭子也好过给那些穿官袍的龟孙下跪。”

掌柜实在劝不动,只能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他刚踏出门槛,便听里头那人一声高喊,带着几分张狂的醉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魏青涯这一嗓子,吓得说书先生一个激灵,醒木都掉在了地上。

“继续啊!”

魏青涯突然来了精神,从软榻上直起身子,眼睛亮得吓人,“说到哪儿了?相爷是怎么让那帮东辽蛮子吃瘪的?”

说书先生手忙脚乱地捡起醒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东家,说到顾相爷在朝堂上……”

“对对对!”

魏青涯一拍大腿,像个听戏入迷的孩童般催促道,“就是那段!再说一遍相爷让乌维那厮跪下的那段!”

说书先生继续讲起《顾相智斗东辽使》的故事。

*

裴靖逸与严峥一路疾驰离京,宁州厢军哗变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城,事关重大,他便没对严峥明说。

直到第二日傍晚,两人在驿站歇脚时,正遇上一队风尘仆仆的驿卒。

那为首的驿丞脸色煞白,正与驿卒低声交谈。

严峥隐约听见“宁州”、“兵变”几个字眼,手中茶碗“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他脸色大变,豁然站起身:“宁州出事了?”

裴靖逸目光扫过那几人,一把拽住严峥的衣领,将他拖到空无一人的驿站后院。

二话不说,他掏出顾怀玉给的密报拍在严峥胸口。

严峥每读一字,脸色便难看一分,读到最后,他整张脸涨得通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你他娘的怎么不早告诉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