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顾怀玉这次真的是捅破天了……(第2/3页)

落款处盖着太学院的朱印,密密麻麻按着几十个血指印。

“相爷昨日……”

赵诚特地用了从未用过的尊称,压低声音,“命人摘下宣德门上的牌匾,说往后五品以上武将可入朝议政,俸禄与文官等同,见官不拜……”

话说完,却没等来回应,赵诚疑惑地抬头,只见裴靖逸仍保持着展开血书的姿势,手指捏着布帛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晨风吹动血书的一角,在裴靖逸眼前轻轻晃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纸上字迹,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眼底。

赵诚突然不敢出声,这才惊觉,裴靖逸跟他们这些走投无路从军的人不同。

自从大宸开国起,裴家祖祖代代皆为武将,为大宸基业立下汗马功劳。

镇北军里提起裴家无人不服,裴父甚至坐上武将天花板的位子,一州的节度使,统领三十万边军。

可那又如何?进京述职时,还不是要对着五品文官行礼?

武将不能议政,不能决策,只能连兵仗都拎不稳的太监监军指挥。

两年前他跟裴靖逸入京述职,监军的阉人翘着兰花指,硬要改走险路,结果折了三百精锐。

那阉人轻飘飘一句“武夫不懂变通”,就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更可笑的是庆功宴上,那些文官高坐首位,把斩将夺旗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

他们这群真正卖命的却只能在殿外喝风,最后分到的赏银还不够人家的一双鞋履。

功劳被人分走,黑锅却一个不落地砸在头上。

不是没想过反驳,不是不懂得委屈。

但大宸祖制就挂在宣德门上——

武将只能打仗,不能说话,不能反驳,不能议政。

你是军功赫赫?对不起,不如我家读书郎考中个进士。

你是铁血封侯?你在我面前,还得行礼。

你立的功,从我指缝里漏一星半点,就算赏你天恩。

如今那块压了武将百余年的牌匾,竟被顾相说摘就给摘了?

裴靖逸将血书往怀里一塞,突然调转马头。

赵诚急吼吼在后头高喊:“将军,您去那儿干什么?!现在那边全是疯了的读书人,连巡防的都不敢靠近!”

裴靖逸闯的就是宣德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他今日也要闯上一闯。

宣德门前,他飞身下马,玄色大氅如鹰翼展开,右手已顺势抽出守卫箭囊里的白羽箭。

弓如满月,弦惊霹雳——

“轰!”

箭矢贯穿鼓心,余势未消,带着整面登闻鼓重重钉在廊柱。

满场太学生与翰林如遭雷击,集体失声。

裴靖逸随手抛还长弓,他甩缰上马时,大氅下摆扫过最近一个书生的脸:

“再敲一次,下次射的就是人。”

雪色渐深,风声愈紧。

相府却静得出奇,仿佛与外界喧嚣完全隔绝。

裴靖逸大步穿过庭院,却在花厅外猛地停住。

清一色的官服,肩头雪白一片,从五品主事到二品御史,不下十人,或跪或立,俱是顾党旧人。

“相爷,您是一朝权相,应为祖制垂范,岂可亲手拆了太祖旧制!望相爷三思!”

“若此例一开,千百年来的文脉纲常尽毁!我等惶恐,不敢不谏!”

“求相爷收回成命,还我大宸正统,还祖宗清誉!”

这些跪着的顾党官员,哪个不是靠着科举正途、经史子集爬上来的?

即便依附顾怀玉,骨子里仍自诩读书人的风骨。

如今顾怀玉一纸令下,竟要将他们与那些粗鄙武夫平起平坐——五品武将可议朝政,见官不拜,俸禄同享?这简直是要掘断千年文脉的根!

枢密使最先看见他,竟踉跄着爬过来拽住他的袖子,“裴将军!您来得正好!快去劝劝相爷吧!”

裴靖逸垂眼看他。

“相爷这次实在......实在......”

枢密使急得满头大汗,“您也知道,祖制不可违啊!文武分治乃太祖定下的规矩,如今相爷突然要废,这不是与全天下为敌吗?”

旁边几个文官也纷纷附和:“是啊裴将军,您如今是相爷面前的红人,您去说,相爷或许能听......”

裴靖逸任由枢密使拽着衣袖,冷飕飕目光扫过满院的人。

连这些畏顾怀玉如虎的顾党官员都接受不了,何况天下士子?

顾怀玉这次真的是捅破天了。

枢密使见他毫无反应,压低声音劝道:“其实......其实您虽是武职,但在相爷眼里,与文官也没什么两样......”

这话说得恳切,仿佛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裴靖逸蓦然抽回袖子,径直穿过跪了满院朱紫的官员。

他大步行至顾怀玉寝房门前,忽然双膝跪地,俯身叩首,额头贴地,干脆果决,姿态恭敬得近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