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可怜的裴靖逸,被他玩弄于……

云娘推开房门,轻声道:“将军请进。”

屋内暖香浮动,顾怀玉斜倚在软榻,雪白软裘半搭在肩头,衬得他肤色皎若莹玉。

沈浚跪在案前,正低声禀报。

听到裴靖逸进来,他话音一顿,眼尾弯起一道阴郁弧度,又继续道:“相爷,太庙前已跪满皇亲宗室,翰林院联名血书递到御前。”

“若明日议会照常开,您要面对的恐怕是整个朝廷。”

裴靖逸立在门边,第一次如此认真端详顾怀玉。

这位即将与全天下为敌的权臣,此刻从容不迫地斜倚在那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暖炉上的银环,仿佛外面的惊涛骇浪都与他无关。

他早知此人手段,也亲身领教过,却始终看不透这人的心思。

赈灾刚挽回些名声,如今又为这事触犯众怒。

若说是收买人心,这般代价未免太过得不偿失;若说是为了......收买他的心.....

裴靖逸喉结微动,垂下眼。

“沈浚。”顾怀玉瞧着沈浚,嚼字的嗓音倦懒,“明日你会站在本相这边么?”

沈浚当即叩首,毫不迟疑地道:“下官永远站在相爷这边。”

顾怀玉轻点头:“议会照常开。”

他早料到今日的场面,也料到顾党的官员靠不住,沈浚的忠心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还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开弓没有回头箭。

明日之后,要么他彻底改写大宸百年祖制,立武将之尊于朝堂之上,将来才能与东辽一决生死。

要么……他死得比原书里更快,不等旁人动手,就先溺毙在天下士子的唾沫星子里。

“躲着不是办法。”顾怀玉目光扫过沈浚与裴靖逸,淡道:“若本相不去会会那些清流,这事永远没完。”

沈浚的额头抵在地上,闭上眼睛,语气决绝:“明日不论局势如何,下官都会随相爷一同扛下。”

顾怀玉轻“嗯”一声,指尖在银环上轻轻一叩,“回去歇着吧。”

沈浚深深一拜,起身时幽幽瞥过裴靖逸一眼,才转身离去。

房门合上,只剩俩人独处,气氛莫名微妙。

裴靖逸没有多余废话,单膝一屈便双膝跪地,抱拳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裴度愿听相爷号令。”

他早就看宣德门上那块牌匾不顺眼。

“文定庙堂,武镇四方”八个大字,他只看到庙堂乌烟瘴气,明争暗斗,武镇四方……大宸年年向东辽纳贡,俨然东辽的附属国,哪还有四方?

但他想摘下那块匾,除了谋反这一条路之外,别无他法。

如今顾怀玉轻描淡写就摘了它,倒让他这个被困在京城的困兽,看到了另一条路。

顾怀玉缓缓地歪过头来,能这么听话的裴靖逸实在罕见,他雪色的足尖从狐裘下探出,轻轻一点案前地砖,“跪过来。”

裴靖逸目光扫过那抹玉足上的一点嫣红,稍稍别开视线。

他动作干脆膝行上前,高大身躯即使跪着也与软榻上的顾怀玉平齐。

顾怀玉瞧他脸上的烫伤的红痕几乎消失,若是自己也有这般强健体魄,何须日日与汤药为伴?

这般想着,他指尖已掐上裴靖逸的脸颊:“裴将军这是终于服气了?”

裴靖逸直视他的眼眸,强忍着不去在意萦绕鼻尖的幽香,“相爷做了我不可做的事。”

顾怀玉松开手,在他肩膀慢悠悠蹭了蹭了手指,好似在擦去污秽,“你不可做的事情?”

“这天底下还有你不可做的事?”

话未挑明,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裴靖逸倒是坦荡荡,毫不避讳,“相爷心中清楚,我可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却不得问政半字。”

——不得问政。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道无形枷锁,困住了多少将士的咽喉。

若将镇北军全权交予他,他定能杀穿东辽,夺回失地,一雪前耻,让那些蛮夷听见“裴”字就闻风丧胆,让边关百姓再不必受劫掠之苦。

可祖训在上,那些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的文官,那些连血都没见过的清流,却要对着沙场老将指手画脚。

他不是他父亲,他爹一辈子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可他早看透了,这大宸的龙椅上坐着的,不过是一个个废物草包。

既然这龙椅元氏坐得,为何别人就坐不得?

直到顾怀玉轻描淡写地摘下那块压了武将百年的牌匾,他才恍然惊觉——

原来不必血染皇城,也能挣开这道枷锁。

顾怀玉突然轻哧一声,随即笑得身子支撑不住,斜斜歪靠在绣枕上。

那张脸艳光浮动,眼尾泛起薄红,连带着雪白狐裘都滑落半边,露出里头松垮的朱砂色内衫。

裴靖逸眉头一挑,他的谢意正儿八经,绝无虚假:“相爷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