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3/3页)
不过,唯一令人迷惑不解的,是“流放”的处置。流放也是很残酷的刑罚,但终究还有一条命在,如果流放地的长官脾气好敢担当,说不定慢慢还能边陲混出头来。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没有人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丞相及御史台只是做出了流放的决议,之后却是一直拖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将流放的具体安排下发给有关部门,搞得下面完全无所适从;更不必说,被抓来判流放的犯人们在牢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个签筒——朝廷明令,居然是让他们抽签决定自己流放的地点!
这合理吗?这正常吗?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最儿戏的是,抽出来的签文也是莫名其妙;流放到西南夷乃至南越都可以理解,从匈奴处撕下来的河西走廊乃至河套确实也需要人开发。但签筒中居然还有大量的古怪的地名——什么天水,什么辽东,什么冀州——这也不是偏远的地方啊!流放到这里,能算什么惩戒呢?
当然,没有人敢在这种问题上与朝廷刨根究底,所以无论再如何的迷惑不解,此时也都只有瞠目结舌,默然不言而已。
理论上讲,这样的判决真是荒谬透顶,这样的流放地简直闻所未闻,确实滑天下之大稽。但不知为何,远在军中的天子却没有对御史台及廷尉的荒谬举动表示出任何意见——实际上,冗长的判决文书被送入军营后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估计只是被随行的侍中检查过一回,皇帝再批一个“如律”了事。
与这样的漠然敷衍相比,天子在另一方的动作却要大张旗鼓、震动人心的多。当月十五日,居于军营中的皇帝时隔数年再下求贤诏书,召集长安及关中儒生及百家之士,至军中共同议论大道,以“启沃圣心,为万世法焉”。
圣天子与贤士坐而论道,这绝对是足以留名千古、永垂不朽的宏伟功业,可以戳中每一个儒生□□的浪漫事迹——只要是读过周礼、春秋的士人,谁没有羡慕过当年商汤伊尹、周文王姜太公的君臣佳话?大家皓首穷尽、呕心沥血的时候,又有谁没有期盼过一个仁慈、高明、善于识人的大爹,能够草莽中拔擢自己、赏识自己、任用自己,放手自己一展所长?如今机会降临,怎么让人不由心中生出激动来!
谈恋爱的有娇妻文学,读圣贤书的就有娇臣文学;一个幻想有无所不能体贴英俊的夫君,一个就幻想有贤明伟大高瞻远瞩的主君。甚而言之,因为读圣贤书的普遍文学素养更高,人家幻想的素材还要更丰富、更高深、更具有审美上的价值——
啊,又幻想了;幻想皇帝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才华,幻想满朝大臣惊为天人,幻想前辈老登自惭形秽,让一步地,幻想自己春风得意,驰骋长安——
总之,抱着这种完全可以理解的幻想,儒生们动作迅速,纷纷离开学堂,奔往军中,赶赴他们与天子的爱情蜜月。到军中通报住下之后,先一批到来的儒生各自领到了一张白纸,要他们回答皇帝的疑问。
——喔,策问嘛。大家都熟,没什么的。
儒生们自信满满地展开纸条,看到了御笔亲书的命题:
【何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