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阿羽何时瘦成这样?

而他,阿羽的夫君,竟然毫无发觉。

没有,

按着阿羽的脖颈尽情亲吻的时候没发觉,

握着阿羽的腰身逞风斗狠的时候没发觉,

翻着阿羽的手臂竭力扌扉扇的时候,也没发觉。

在不知不觉间,原来乘白羽早已病骨支离。

贺雪权胸臆间无端翻搅出巨大恐慌,猛然抓住就近的医修:“春行仙君究竟什么病症?”

这是一名灵皇岛弟子,久在南海清修不经世事,吃他威赫惊吓竟然一下子拜伏在地。

“……?”

贺雪权生生倒退一步。

一下殿中医修,你瞧我、我瞧你,齐齐跪到地上。

中有一人,气度高华修为不俗,乃仙医谷谷主,他没有跪,

他走上前道:

“令正脉象弦细而紧急,如循刀刃,是偃刀脉。”

“贺盟主,节哀吧。”

节、哀?

节哀!

贺雪权眼前一黑。

“盟主!”蓝当吕等人连忙扶住。

原来、原来众医者不是斗术,不是没诊出来,而是、而是都诊出来了。

“烦请问谷主,”

蓝当吕一面扶人一面急问,“何为偃刀脉?怎就节哀了呢?难道救无可救?”

谷主叹气摇首。

众医家互相商议:

“这偃刀脉,自古无解,真肝脉至,中外急。”

“无进无退,其数无准。老夫修行百余载,还是头一回得遇。”

“……心血不足,肝阴枯竭……”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呀。”

不知哪个药童,童声清脆,一锤定音。

“盟主!”

“贺盟主!”

贺雪权口中鲜血喷涌,蓝当吕忙着人抬贺雪权去偏殿医治,又再三向医修询问,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这世上是否还有回春之术。

阖殿无言,只回给左护法大人满目的悲悯。

“春行仙君……”

蓝当吕望向榻上的人,无限哀戚惋惜。

……

晚间,乘白羽睁开眼。

“唔,”

一瞧榻边,“你怎在我这里?盟中无事么?”

“阿羽。”贺雪权张张嘴唤一声,竟然说不出再多一个字。

“你……”

乘白羽细瞧他一晌,假意叹道,“说吧,我病得很重?”

贺雪权无言,缓缓双膝触地。

“这样啊……”

乘白羽眸色清白,“难道命不久矣么?”

贺雪权悔痛交加无言以对。

“你别这样,”

乘白羽似是不虞,“他们怎么说?难不成真能被你一掌伤到这般田地?”

这话不说还罢了,一说出来,贺雪权肩头犹如压负千钧重担,脊背弯塌不复挺拔,几乎瘫倒在地。

一卧一跪,两人默然片刻。

“是什么旧疾吧,”

乘白羽语气淡漠,“不是你的缘故,你莫如此魂不守舍,先起来。”

“不是我的缘故?”

贺雪权长跪不起,低低絮语,“不是我的缘故?”

“不,阿羽,就是我的缘故,”

颓丧无比喁喁自语,“是我要害死你了。”

“七情不遂,郁久壅遏经隧,你的心脉、肝脉,阳气已然蔽塞,”

贺雪权逼迫自己说完,

“仙医谷谷主看过,灵皇岛岛主也看过,我的一掌飞花崩雪,星火燃炉,归根结底是我经年累月使你不能开怀的缘故。”

这是,真正的心灰意冷,积郁成疾。

“阿羽,阿羽,”

贺雪权雄鹰一般的锐目凄惶无措,“你在身边,我害你伤怀难过,你要生生被我气死了。”

“唉,”乘白羽也不去拉他一把,只说,“我有这么气么,我自己也没察觉。”

“是我,我该察觉,你瘦成这样子,病成这样子,我、我这些年忙什么去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贺雪权扑伏在乘白羽衾间。

乘白羽:

“还没死呢,你先哭上了,是什么道理,”

停一停,复道,

“既然活不成,我有几件事对你说。”

贺雪权缓缓抬起头。

竟然好似瞬间衰老好几岁。

这是不可能的啊,他是仙君,化神修士,按说到死也该青春永驻。

是什么事累你至此?

难道是孤鸾泣镜,落叶悲秋?

可是,燕子双时,春日迟时,你又做什么去了?

乘白羽未置一词,却仿佛已将这些质问说尽,贺雪权连呼吸也难以为继。

“阿羽,”他轻声问,“你有什么心愿?”

乘白羽:“你替我完成么?”

“百死不辞。”

“真的?”

贺雪权勉力镇定:“千真万确,你最后信我一回。”

昔日的一双爱侣对视,良久,

贺雪权痛哭失声:

“阿羽,阿羽,你让我随你去吧!到泉下拜你的爹娘,千刀万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