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分手(第3/4页)

一番客套话,说得津津有味。

方宜勉强挤出一点笑,心不在焉地点头。

郑淮明站在不远处,打一通工作电话,(nPRr)神色不乏凝重。似乎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他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她立即垂下了头。

何初月去洗手间时,方宜找借口跟了过去。

车站卫生间狭长潮湿,何初月看见她,沉默地拧开水龙头,压力过强的水地滋出来,打湿了衣袖。

斑驳的镜子映出前后两个人的脸。

“医院的所有费用,都会从我账上直接划走。”方宜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些放在你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何初月转过身,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指的水擦净,面无表情道:“不需要。”

“这不是给你的,只是怕妈乱花,放在你这里保管。”方宜故意将话说得难听,“你没资格替她拒绝,还是现在到外面,问问她要不要?”

何初月恨恨道:“她把你生下来,这笔手术费够还的了,其他的她没资格要,我更不会拿。”

虽是流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姐妹,从小到大,却生疏得不如邻居。

眼看列车进站在即,方宜一把拉过何初月,将卡强行塞进了她外套口袋。

何初月强硬地掏出来,摔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她一抬手,青翠的镯子顺着手腕落下去,露出腕骨上一道浅浅的疤。

这是方宜第一次看见这道疤——

考上北川大学那年,家里要求画押五万块钱才肯放她继续上学,又怎么会给她一分钱。她找同学借了遍,只为凑一张绿皮火车票。

临行前某一天,她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两张碧绿的五十块钱。

方宜曾以为是池秀梅塞的。直到后来,一次家里打电话来催钱,她从池秀梅口中听说,何初月不去上钢琴课,头痛撒谎问老师讨回一节课学费。

事情败露后,她如何也不说钱去哪里了。何志华暴打了她一顿,下手失控,生生将她手腕给打断了。

薄薄一张银行卡落在台面上,被水渍沾湿。

何初月眼眶猩红,高声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不领你的情——你以为妈会感激你吗?你是不是贱!”

说完,她转过身,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径直朝外走去。

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本该是享受青春、鲜明热烈的年纪。她一身沉闷的黑,就连阳光照在身上,都没有任何色彩。

方宜站在原地,眼眶有些干涩:

“初月……”

这么多年,方宜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有很多话堵在胸口,却不知如何说、怎么说。

何初月的脚步顿了一下,也终究没有回头。

-

将池秀梅送上高铁,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白色列车缓缓加速。

突然,有凉丝丝的东西飘在脸上。

方宜抬眼,只见在露天的站台上空,细细的雪花随风飘落……而在这无数轻飘飘的雪粒中,列车行驶得越来越快,卷着冷风,逐渐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了城市尽头。

胸口蓦地空了,被冷风吹透。

记忆中,那被大雪覆盖的海城车站、潮湿的地面,追着绿皮车哭喊、只为再看一眼母亲的女孩……镯子她也曾有一只,早在那年的雪中就摔碎了,一同她所有对家的渴望和眷恋。

方宜怔怔地抬起手,雪花落在温热的掌心里,凉凉的,化作一滴滴晶莹。

郑淮明似乎感受到她的哀伤,搂住了她的肩膀。

熟悉的清冽气息将方宜笼罩,她本能地轻轻挣脱,往后退了半步,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还是二十一岁,她一定会紧紧抱住他痛哭,暴露一切柔软和悲伤……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热烈爱情蒙蔽一切的小姑娘。

“其实你不用特意请假过来。”方宜眼眶红了,“装给她们看……没必要。”

“不是装的。”

细雪也同样落在郑淮明的肩上。

他急切而小心翼翼地牵过她的手,艰涩道,“方宜,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相信我。”

站台上的旅人渐渐散去,空留默然的风与雪。

方宜抬眼,注视着这个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轻声问:“昨天晚上,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没事了,就是胃药……”

她平静地坚持:“什么胃药?叫什么名字。”

郑淮明没有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细,愣了一下。

垂眸半晌,他勉强地笑了笑,似乎带了一点安抚的意味:“奥美拉唑,很普通的药……昨天只是手术时间有点长,真的没事——”

方宜失望地闭了闭眼,狠狠甩了开他的手。

她曾天真地高估自己,认为复合后能享受爱情、再狠狠报复郑淮明。

事实上,她做不到,甚至只能越陷越深……心已经疼得麻木,坠入漆黑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