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那氏(第6/25页)
张三的手里还剩半个包子,也不吃了,攥着那面团,半天揉捏得不成样子,“沈小姐这么言之凿凿,怎么不说我就是那伙匪寇的同党?”
她当然希望他是同党,这样事情会变得更加顺利。
“你与匪寇有关联,却关联不大。否则也不会活到我来审你的这日,连同你的家人在内早就去见阎王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还是识时务些吧,别仗着那点小聪明耽误大家的工夫。”
沐晟说,张三只是鱼饵。
用来钓谁?
第一个要钓出的,就是那个将白玉杯从匪寇手里转出来给他的人。
张三低着头,好半晌才漫不经心地笑道:“好吧,就当沈小姐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可你们如今抓了我,消息在东川府里传开,所有货商都销声匿迹、不敢再露面,就连货源都断了。就算小的上面真有人也早藏起来了,还让小的怎么去找?找得着吗!”
质问的口气让朱明月从梨花木敞椅上起身,在离铁栅半步远的位置,她亭亭玉立,一双美眸清冽如冰:“看来是我太客气,让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你怎样做,做不做得到,我都不感兴趣,我只要结果。如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也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
说罢,她随手将那名册搁在敞椅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迈开绣履——
张三也有死穴,这个死穴就是他的妻儿。待那道倩影眨眼间就要消失在拐角,张三激灵灵颤了一下,手脚并用地爬到铁栅前:
“你……你等等,你等等!”
他抓着栅栏朝外面大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这才着急了,扯着嗓子道:“好好好,我做、我做!但有一个前提,就不知沈小姐能不能办得到?”
最后几个音抻得很长。好半晌,拐角处传来一抹清淡的嗓音:“说。”
“放了我。”
……
三日后。
陌白街对角的一座茶楼里,人声鼎沸,喝茶的、听曲儿的,来往茶客络绎不绝。茶楼外,沿街都是高声叫卖的商贩,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夹杂在油炸的“呲啦”声里,又被走街串巷的货郎的杀价声压下去。对街花楼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下一下招摇着香帕,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胭脂气。
朱明月和沐晟两人坐在二楼的雅间,凭栏远眺,几条街上来来去去的人都收入眼底。从对面的歌馆楼上不时传出一两声唱词,婉转娇娆,端的是让人骨头都酥了。
“怎么选这么个地方?”
面北朝南坐的男子,端起桌案上的粗瓷茶碗抿了一口,一嘴的茶叶沫子,皱眉酝酿了半晌,还是咽了下去。
“王爷不是要钓鱼吗?水太清了,鱼也不敢上钩。”
越是下九流的地方,就越是不引人瞩目。何况像张三那种穿着打扮,这里再合适不过。
坐在对面的少女,正从碟盏里面挑着瓜子和红枣。沐晟仍皱着眉道:“让他带着人来投诚,弄得倒像是碰面交换情报。”
朱明月笑了笑,淡声道:“那厮狡猾得很,能不能把人带来,端的是看咱们给的威吓和好处,而不是他应该付出的诚意。”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荷花绣百褶裙,外面罩着杏黄色的小坎肩,如瀑黑发用一支白玉簪绾着,几缕发丝坠在耳畔,露出小巧的耳廓以及两串珍珠耳饰。分明是一身小家碧玉的妆扮,硬是让她穿出了大家闺秀的味道。
沐晟闻言唇角挑起一些:“‘信守承诺’这四个字,在商人眼里一向是一文不值。像张三这种买空卖空、专门牵线搭桥走货的,又是商人中最低的一等,就更没有什么信誉可言。”他说到此,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本王忘了,你也是商人。”
朱明月看了他一眼,低头用茶盖撇了撇茶末,片刻,无所谓地道:“小女听说最近王爷正安排让沐家军继续启程,一点兵力也没打算留在东川。这么自信的做法,看来是一切成竹在胸,稳操胜券。”
沐晟微微一笑:“本王不让他们走也不行了。城外军队加上马帮和商贾,五千多号人,再待下去,怕是要把东川府给吃空了。”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总驻扎在城外不是办法,光是每日的耗粮都惊人,于是沐晟让几个得力的副将带着人马先行上路。孙兆康得知后喜出望外,号召全城百姓在当日敲锣打鼓地去城外欢送。
“可小女听孙夫人说,知府衙门还要献出几百石的军粮,以表犒军之诚意。”
沐晟眼底里有淡淡哂然:“孙兆康现在恨不能把本王也送走。名为犒军,实则意在打发咱们也尽早上路。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朱明月淡笑道:“起码孙知府将表面功夫做到了十成。不像王爷终于一尝所愿,也就不介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护送走货其实是幌子,经停在东川府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