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安
是的,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答案。
如果早些说开,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浪费这么多年的光阴?
其实不尽是为了权势,也存了与她斗气的私心。
她与李肃不清不楚,由着那下贱奴仆收着她的东西,与她同进同出,他甚至都忍下了,愿意相信她没有生出外心。甚至没有赶尽杀绝,给他们再一次机会。可他们却在几年后仍私下往来,在寺庙里偷会……
他是个男人,是个生来就体面,从来只有别人攀附讨好他,绝没有他去纡尊降贵委屈求全的道理。
他刻意不说破云氏的来历,自成婚后头一次在大事上瞒了她。
他想激她吃味,想要她因他而妒忌,他宁愿她大哭一场扑在他怀里又踢又打,也不愿见她冷冰冰如避蛇蝎般疏远自己。
可他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没有给他留后路。
她就是仗着他宠她爱她,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那孩子当众出了问题,太医判定是吃坏了东西,话说得虽委婉,可今日参宴的宾客哪个不是人精?
小小幼童牙齿都没长几颗,他还能吃错什么东西?
他养在祝瑜膝下,认祝瑜做母亲。
这府里府外她手握权柄,所有人听命于她,敬畏于她。
她连多年经营的贤名都不要了,不顾乔氏祝氏两家的体面,走上这样一条决绝的路逼他做选择。
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宫中去。
不仅是乔老夫人容她不得,只怕宫里那位也不会答应……
是,他可以为她多做一些,忽视母亲的逼迫,扛住上头的施压,也不过是多花些功夫,损失些多年经营的好处,多用些耐心,多服低做小哄哄那些人……
可他太了解她了。
走出今天这一步,她是怀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即便他肯包庇她,护佑她,她也不是不肯就此罢休的。
在争吵时她无数次说出过那句话,求他给她一条生路让她走……
如果这次不能成,她必还会做出更疯癫十倍百倍的事来。
她彻彻底底,明明白白,不要他了。
真可笑,不是吗?
雨水冲刷着廊檐,数不尽的水珠溅在他的脸上。
冰凉凉的,打得肌肤微微生痛。
他紧抿住唇闭了闭眼睛。
当初是她擅自闯进他的生活,做了他的妻子。
如今却又是她,率先一步决定离开。
祝瑜听了他的解释,眸光有那么一瞬,闪烁了。
她猜测过这个可能。
多年同他并肩站在权位高处,她也懂得些许君臣诡谲。
她想过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可是,不重要了。
即便没有云氏,也会有旁人。
她告诉自己,她入门晚,没有资格去吃醋他的过去。
他亡故的妻,后院的妾,书房里养的美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嫉妒和占有欲,当作苦药一碗,皱着眉头吞下了。
但外面还有旁人。
从未断绝过。
难道不带回家来就能当作没发生了吗?
难道不惹到她面前就能当作没有吗?
她与他同样是人,她怎么没有垂爱俊俏的小郎勇武的侍卫呢?
难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惜花之人,不忍瞧见任何一朵玫瑰泣露吗?
所以,云氏是何来历,是否当真得他欢心。
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轻轻挽了下被撞散的鬓发,缓缓在廊下坐直了身。
雨水将衣裳浸湿透了,很冷。
她有些发抖,手指紧扣住裙摆笑了一声。
“又如何?”
她凉凉的发问。
三个字,是讥诮是不屑,是事不关己。
“翊安,你知道,你跟我,回不了头了。”
她声音很淡,甚至称得上温柔。
多年来针尖对麦芒,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最后最后,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乔翊安脸上挂满雨珠,没有抬手去擦,他站在她面前,高挑的身姿笔直如旧。
他巧舌如簧,一向最懂说话,怎么拿捏人,怎么哄姑娘,他从来都是行家。
可这一刻,他发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祝瑜抬手撩拨廊外的雨,湿透的衣袖紧裹住纤细的手腕。
藏了香丸的镯子叮叮相撞,……她看起来那样瘦。
婚后多年养尊处优,多数人家的夫人都是丰腴的,富态的。她保养得好,哪怕刚生了琴姐没几个月,细腰就恢复到了从前。
如今瞧她,却比少女时期更清减了。
日子看似过得热闹红火,煊赫鼎盛,她却未曾当真的开怀过。
“乔家不能有污点,娘娘不能有污点。你比我清楚,也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