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醋了

李然在观察迟蓦的影子。

每经过一盏路灯,他的影子就会随光线角度发生变化。

他们两个并肩而行。影子如何变换,李然的体型都要被迟蓦包裹其中吞吃殆尽。

走出旧小区大门,到对面富人区,需要过一条宽阔的马路。

路灯行距远。

旧小区觉得富人区有钱,应该填补这段路缺失的路灯;富人区觉得对面应该拆迁,不拆迁就穷着吧。

中间这段路比其他地方黑。

李然跟迟蓦走过去时,路面上都没影子。

“……沈先生在家里吗?”

“他为什么要在我家?”迟蓦反问道,眉宇轻蹙。

语气好凶。李然噤若寒蝉地应:“噢。”

“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上次……他在啊。”

迟蓦面无表情:“这次他不在了。”

“噢。”

李然心想,今晚这顿饭不会只有自己和迟先生吧。

那多奇怪啊。

这次是慢慢走进来的,李然的余光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周围。

他贫瘠的词汇量只能说出一个“亮丽堂皇”来,心中久久悍然不止。他这样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孩子和这儿具有云泥之别。

“抬头,挺胸。”迟蓦说。

侧乜过来的眼神,令李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缩起的肩膀倏地挺直绷紧。

家里有人。

还是两个。

“嗨呀,你快点儿啊,你行不行啊?他人都快回来了你到底找没找到在哪里啊?”一道焦急的女士声音不知道在催促谁,很想她行她上。

“现在就书房没找了,你敢去他书房?!”男士声音被催得更急,不想承认自己不行,又想找到自己的东西。

俩人一并下楼,在楼梯上互相指责,都说对方是废物。

“奶奶?”客厅明亮,李然看着程艾美跟叶泽,头脑还很恍惚,确认地喊,“爷爷?”

“诶呦我的天哪,老头子快看看这是谁啊,是小然啊。”程艾美健步如飞地下楼,李然看得心惊肉跳,忙要说您小心点,她已经冲到眼前来,抓起李然的手腕,像真正的祖母与孙子那样看李然瘦没瘦,高没高。

最后她稀奇:“你竟然跟迟蓦是朋友。早说啊小然,我要是早知道早喊你来家里吃饭了。看这事儿闹的。就迟蓦这种天生娶不到老婆的狗性子,谁看见他都害怕,我都不敢让你们认识。”

程艾美剜了眼迟蓦说:“真没想到啊。”

牙齿微微咬紧,阴阳怪气。

她老头子在一旁附和:“就是啊,真没想到啊。”

“没有……不是……”李然没忘形到认为自己已经和迟蓦是朋友,就是每天见面说几句话、手机上发几条消息的关系。

很普通。

如果他真的搬过来住,听迟蓦的每月按时付房租,他们也顶多算房东与租户的关系。

更普通。

但他没想到程艾美与叶泽是迟蓦的爷爷奶奶,仍处于震惊之中。他想,姓氏不对啊。

难道是姥姥姥爷?

“叙完旧了吗?”迟蓦大手握住李然手肘,往后微扯,将他从程艾美跟叶泽的热情里解救出来,不容置喙地说,“吃饭。”

刚在餐桌旁坐好,迟蓦递给李然筷子,眼都不抬地道:“不知道二位在我去接小然的时候找什么呢?跟我说说。”

压迫感一下子席卷餐厅,李然手指微蜷,握紧筷子。

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一件事如果没有发生,正确的做法是视而不见,当做不知道就好,能避免许多麻烦。迟蓦偏偏要把事挑明,不怕得罪人。

程艾美看看迟蓦,瞪他;又看看李然,慈祥。

这俩人是朋友,年轻人,没代沟。李然说的话迟蓦总得捡出来两句听听吧。

她不客气地说:“小然,上次我跟你说我家最近搬来一个冷脸狗王,就是你旁边这家伙。”

“我和你爷爷这把年纪,玩会儿手机玩会儿平板玩会儿电脑怎么啦?你们年轻人更爱玩儿这些,明知道控制不住的嘛。他竟然敢没收我手机,我刚买的最新款啊。很贵。没收我两个!我每次出去旅游偷偷买,每次回来都能被发现,他太过分了对吧。”

“我这次出去玩儿可没有买新手机,迟蓦你不要看我。小然啊,你跟他是好朋友,跟他说说让他把手机还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玩到凌晨三点不睡觉。”

叶泽不愿孤立无援,连忙跟随程艾美点头:“我也是啊,我也保证老程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真的。”

“啊……我吗?”陡然被委以重任的李然吓得差点噎到,不可置信地小声问。

嗓子里憋着低低的咳嗽声。

说着,他眼睛特别小心地觑迟蓦,根本不敢放肆。将这幅场景全看眼里的程艾美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