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损德招灾都不管9(第2/4页)

她忽然问:“容大哥十六岁时在做什么?容大哥很早就走江湖了吗?你眼睛……那什么之前,你很厉害吗?”

他怔一下,微微笑了一笑。

他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而鸣呶也在问出后骤然后悔,因她想起来了——“十二夜”第六夜容暮的判词是,瞽者遇兵燹。

他是在太原之战才失明的,旁人的判词都早于太原之战,只有容暮说的是太原之战。显然,太原之战前的事,容暮不愿为人所知。

鸣呶以为容暮不会说,谁知他竟然随意轻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鲁莽的少年郎,遇到些不平事,散尽家财以求复仇,最终自己深陷仇恨,亦丢失了归路……这种类似的故事,‘十二夜’中太多,世间也发生的太多。

“但‘十二夜’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如今,是宝樱、殿下这样年少孩子的天下。”

容暮又道:“若是在汴京,年关之时,殿下应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开席设宴,鼓瑟吹笙,好好过一个年的。如今殿下只能四处躲藏,颠沛流离,殿下受委屈了。”

鸣呶冷得打个哆嗦,轻轻挨向他,将斗篷裹得更严实些。

她小声:“我本来不觉得自己委屈。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委屈了。”

容暮一顿,莞尔。

他笑而无声,耳畔听到少年公主的叹息声:“其实没什么。就当我与容大哥一起在外过年吧。只是可惜宝樱姐、小水哥他们不在……不然即使天涯海角,大家有缘聚在一起,便都算个好年。”

容暮默然。

鸣呶抬头,悄悄觑他。

她心知自己窥探一个眼盲者,不是一个识礼数的行为。她应当将他视作平常人,不对他的盲眼表现得多好奇。但是,她真的有些忍不住偷窥容暮。

她心中狡辩,容大哥怎能和普通的盲眼者一样呢?平常人做不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他除了看不见,可太厉害了……

鸣呶忽然听到容暮温声:“殿下可通音律?”

容暮霎时以为自己的偷窥被察觉,面红耳赤之下,有些结巴:“通、通的。”

容暮思忖道:“宫中年宴,鼓瑟吹笙,朱弦三叹。可惜我的琴弦断

了,只能虚弹,为殿下奏曲一章,贺殿下新年得畅。殿下可愿听?”

虚弹?

是弹空气吗?

是考验她的音律识别能力吗?

鸣呶不禁坐正,颇有些回到多年前,她在云州张家读书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她没有什么本事学得比张文澜好。然而张家人只会夸她,绝不会说张文澜一句好。

时至今日,她离开张家多年,竟还要经历那种压力极大的考察吗?

鸣呶正襟危坐,矜持颔首:“容大哥,你弹吧。不过我还想问一句,如果我没听出来,你会惩罚我吗?”

容暮愣住,忽然仰头笑出声。

他喃喃:“惩罚。”

鸣呶呆愣看他,他笑声放大,在静夜中震得树杈积雪飞落。

“我竟惩罚一国公主吗?”雪漫上他的眼睛、颊畔,他失焦的眼睛,竟有一瞬浮起亮光。

鸣呶从未见过他这样外放的情绪,愣神间因自己的出丑而面红耳赤,却见容暮渐渐收了笑,低头“俯视”她。

他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木碗,取过竖在一旁的长琴,将手悬于琴上。青年坐姿如竹,袍衫飞扬间,他手指微曲,在空荡荡的位置上拨动。

没有声音、也不存在的琴弦在青年指尖跳动,他指法醇熟拨动飒然,弹琴之势宛如惊鸿飞雪——

“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浆炙奈乐何!

二十时,肤体彩泽人理成,美目淑貌灼有荣……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浆炙奈乐何!”

这是前朝遗曲《百年歌》,男女春日踏歌,从一十岁一直唱到百岁,青春放歌,祈岁百年。

何其畅快!

夜风呼啸而过,枝头雪稀稀疏疏洒落,远近兵士们鼾声起伏。茫茫浩雪宛如鸣呶的梦境,青年琴师与少年公主并肩坐于山洞口,共朝山河烂烂,观那天地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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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鸣呶等一行人在收取姚宝樱信件后,不再等候她,而是与山下兵士们周旋,下山回京。

同一时间,十里外的山神庙中,姚宝樱悠悠转醒。

她醒来便察觉自己一身清洁,从里到外,她的衣服都被换了个干净。她低头时,既嗅到新衣上的花香气,也察觉自己右肩膀已经被人上过药,重新包扎了一番。

姚宝樱慢慢回神,想到了昨日自己是如何与某人和好,又是如何被某人放倒的。

她暗骂一声:她衣物被换得这么干净,岂不是说明他将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遍?而且他出远门,居然带着女子衣物……他心地不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