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里叫人骨髓枯11

笑意……他竟然在笑?!

少年张文澜有一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还有晔兮如华的玉人之姿。他像母亲,但连他母亲都厌恶他。那样的相貌,落在女子身,是倾国倾城红颜祸始;落在男子身上,便是诡异、不祥的谶语。

如今想,张文澜错就错在不该笑。

哪怕平日欺负他的人今日被哥哥打,他也不应该当面笑。他的笑刻毒阴凉,绽放于乌漆眼瞳,像巫子诡异的诅咒。

先是鸣呶震惊而直勾勾地看着张文澜的笑,然后是被打的少年们中间,慢慢有人注意到张文澜在笑。

那被张漠一拳揍摔到墙头的某个少年,在张漠的拳风到来前,忽然指着张文澜大喊:“是他的错!他偷我们的东西,藏我们的功课,还在爹娘那里搬弄是非……大哥,他先欺负我们的!”

如此拙劣的谎言,显然让张漠与和他一起的李家郎君愣住。

但年少的孩子们竟在此时如同打开了开关,开始告状:“大兄,他骂我!”

“大兄,他雇人打我……”

“他、他学他娘,出入勾栏……”

于是,少时还没学会掩藏本性的张文澜,这一次真的笑出了声。

他与众不同的容貌与此时强忍不住的笑容,足以刺激人。

包括那些少年,也包括小他们很多的鸣呶。

鸣呶担心劝架的哥哥,也担心张家哥哥。她看到那少年的模样,着了急,忘了自己平日被吩咐躲着此人走,她咚咚咚从大人身后钻出,跑到墙根下。

鸣呶从地上抓起一泥巴就朝他丢去,朝他推一把:“都怪你!大水哥和我哥哥都因为你去打架了,你是故意的吧?你、你……”

鸣呶还没骂完,就听到兄长惊道:“鸣呶!”

接着是张大哥惊慌的厉声:“鸣呶!”

鸣呶抬头看到泥巴落在少年脸上,少年睫毛如银鱼尾巴,甩出密密水光。其下,他染着辰光的眼睛盯着幼女,明明含着笑,明明剔透如琉璃,却在一刹那被日光劈出尖厉的碎刃光影,刀刀见血封喉。

鸣呶被他那漂亮的眼睛吓到。

而鸣呶回头,便见兄长和张家兄长一道朝自己跑来,神色苍白。

身后传来“咚”,沉闷一声,惊得鸣呶回头。

张文澜在幼女面前倒了下去,砸到地上小山堆似的砖头碎片。他用噙笑的眼神看着煞白脸的鸣呶,像招魂仪式结束后被扔下台的傀儡巫子。转眼间,地上的血淹没了他。

那少年在被张漠抱住时,颤声虚弱:“别、别怪鸣呶……”

那年,张文澜十四岁。

鸣呶七岁。

事后,少年们集体改口,说那场祸事,源自鸣呶和张文澜的私人恩怨。而两位当事者,却都无力辩驳什么。

鸣呶被接回太原一段时间,张文澜被张漠带走一段时间。

在张文澜和鸣呶出了幼时那桩事后,张漠说,是因为鸣呶推

了本就被家人弄出了一身伤的张文澜,才导致张文澜晕倒。张文澜正好砸到地上砌墙所留的砖上,就此躺了数月。

大哥狠狠批评鸣呶,张漠也一两年没给鸣呶好脸色。

鸣呶怕极了。

她既怕自己弄死了人;又怕张文澜倒的那么正好,是故意害她的。

因为幼时这桩疑虑,鸣呶对张文澜便总带着几分畏惧。

同样因为这桩事,在哥哥与张家大郎又一次离家、李家幼女再次回到张家后,鸣呶不再和张家那些人一样,排挤张文澜。

甚至有时,她会在给哥哥的信上,提一提张文澜。她知道,哥哥的信件会被张漠看到,而张漠很挂念张文澜。

因为这桩缘分,鸣呶有时候,会陪张文澜玩一会儿,与他说话,与他相伴。

多年过去,少年长成青年,不知事的幼女也长成了稚嫩的公主。

他们都不会多提幼年的事,但他们确实认识许多年。

算是青梅竹马,但不是关系多好的那类。

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善始善终,修出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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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鸣呶与宝樱坐在廊下。樱桃花香隔墙自来,疑似府上夜宴备置愈发周全。

花香中,宝樱低头,发着呆,脸色有些白。

托着一盏盏樱桃酒的侍女从院外走过,酒香飘溢,院内的少女一点点抠紧身下的长栏边缘,手指微微发抖。

她脑海中浮现少时初遇,那个安静妖冶的少年公子。

他走在漫山鬼火间,星火飘在他衣摆,姝丽非人。他隔着漫长的时光,朝她回头望来。

鸣呶在旁托腮,嘀咕:“我和小水哥认识好多年,小水哥一直不成亲,我哥还想过撮合我们。但我有些怕他,大水哥也不同意。我还以为小水哥会一直不成亲呢,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没想到他今年和高二娘子喜结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