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太阿倒持(3)

筹备演讲不是她的工作,联合大厦突然忙碌起来,给了她暗中运作的机会,能以隐蔽的方式转移阿尔西娅。

渐渐地,她也发现了联合大厦异于常人的气氛,离职的人员肉眼可见的变多,这样的氛围不局限于联合大厦,而是庇涅整个社会的缩略图。

曼拉病蔓延的速度比数据预测得更快,患者可能是他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人们开始怀疑这汹汹袭来的架势,真的如政府所说的那样“没事”吗?

身边被强制带走隔离的家人、国外也开始出现曼拉病患者。

正如她一开始所预料的,庇涅瞒不住了。

混乱像自然的寒流,随着空气溃散在庇涅的土地上。

尚且健康的人以一种伤人的态度,臆想揣度着曼拉病的传染性,排斥抗拒表现出曼拉病症状的普通人。

而这些失去工作、失去社会身份,面临着歧视和区别对待的患者和亲属继而给社会带来巨大冲击。

曼拉病像一道伤口不断人为缝上又被撕开,在庇涅留下溃烂的循环。

即便庇涅全面地搜索患者,第一时间隔离他们,屏蔽网络消息,游行的规模也还是一次比一次大。

普罗米修斯的人混在其中,像是在往燃烧的火堆里倾倒潘多拉,整个舆论顷刻之间就变得充满阴谋、无法控制。

卢西科莱的政策可能并没有那么多深刻的含义,庇涅政府也没想过要将所有普通公民置之死地,但被恐惧煽动的人已经无法再思考那么多,不能救他们的,就一定是坏的。

公共的情绪和政府行动之间彻底脱节,抗议的主题已经从曼拉病这个神秘的病症核心脱离,转变为对国家暴力的抵抗。

只要曼拉病一天没有确切的解决的办法,这股对死亡的恐惧就会直接投射在无能的政府头顶,人们怨怼庇涅的处理,他们辛勤工作缴纳税收,大部头的钱却不能花在他们身上,一定是补贴了政治系统里的蛀虫。

卢西科莱的办法对于一般的公共卫生事件或许是有效的,但局面显然失控。

因为曼拉病如同人类突然出现的异能,本身就是不合理且无法解决的存在。

维斯顿和她解释过,传染性越强的病毒破坏性会在传染中被削弱;破坏性越强的病毒在传染途径上则会被限制。

然而曼拉病兼具两者的恐怖,大面积地发病,且百分百死亡,无药可医。

这让局面不可能随着时间得到控制。

卢西科莱的判断失误,致使他在议会和民众中的支持率都在下降,针对曼拉病的后续决策甚至没能得到盟友和自由党的支持。

他们想出了更奇葩的对策,那就是放弃对曼拉病的隔离,随便他们自生自灭,顺便还能收回耗费在这些政策上的预算,专心对付因妥里。

卢西科莱唯独在这时顶着压力,寸步不让。

舒凝妙瞧了一眼,短短十几日,卢西科莱消瘦了不少,因为鬓边生出的白发,显出几分苍白的老态。

她生不出幸灾乐祸的心思,卢西科莱如果顶不住压力,庇涅彻底对曼拉病不管不顾,情况只会更糟糕。

他虽然支持战争,但心思更在稳定国内状况上,支持战争的初心也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如果同意其他人走放任自流这一步,曼拉病的压力必然会对每个人造成沉重打击。

她厌烦卢西科莱那一切尽在掌控的神情,但在他之外远有更傲慢的人,她能安全地站在联合大厦的最高处,本身也是一种俯视。

不找出曼拉病这次突然爆发的根由,就不可能找到曼拉病的解法,相反,只要弄清楚这次爆发的原因,说不定能解开曼拉病百年来的谜题。

她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线索,只差那么一步。

“因妥里太幸运。”卢西科莱这么说:“曼拉病偏偏在这个时机爆发。”

舒凝妙不觉得一个快要灭国的国家有什么幸运可言。

卢西科莱眯细了眼,眼光有些漂移,“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幸运。”

前方的战报还是好看的,这得益于庇涅断崖式碾压的行使者。

因妥里阶段性胜利的消息在这时候像及时雨一样传遍了庇涅,国内消极的情绪果然少了很多,卢西科莱好像在向她证明他的正确,证明庇涅内部的仇恨可以被转嫁给其他人。

卢西科莱确实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依旧站在窗边,和他的办公桌离着几步的距离,僧和茜茜西轮值的时候,都是黏着他寸步不离,只有她不同。

他观察一番,问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庇涅安定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真把她问住了。

最开始,她只是想把财产和权力都握在自己手里,躺在潘多拉泉眼上舒服地过一辈子;后来,她想活下去,想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