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君子如珩(4)(第2/3页)
舒凝妙屈起手肘,往后捣了一下他胸口,舒长延没躲开,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可以。”舒长延逗她:“这种力度是甩不掉哥哥的手的。”
舒凝妙回头,抬脸随意啄了下他下颌,他向来打理自己干净利落,她从没在他指尖看到过血缝,也没见过胡茬,但那里还是有些略微粗糙的触感。
舒长延眼睫轻颤了一下,箍着她的力道倏然松懈了。
……真是百试百灵。
舒凝妙甩开他手,干脆地推门,顺手通过了访客申请。
时家的司机在外面等了两分钟,终于将车开进庭院,时毓的身影在她视线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缓步走下车,穿着月白的衬衫,身上披了件驼棕色的毛呢外套,独自站在庭院中,显得孤寂嶙峋。
短短几天,他竟然奇怪地清减下去,灰色的眼眸里也罕见地藏着些血丝。
因为消瘦而深陷的眼窝,令他平时装出来的忧郁王子气质如今变得有些阴鸷。
他在终端上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现实却比往日更加安静沉默,周身犹如死寂。
她目光定格在眼前高瘦的身影上,时毓也沉默不语,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
屋里的微弱灯光映着他苍白清癯的面容,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他开口:“母亲邀你参加慈善晚宴。”
舒凝妙朝他伸过手。
时毓偏过头,望着司机,等他把请柬找出来。
一张请柬,其实没必要主人家亲自来送,但这一张请柬,可以成为他拜访的理由。
他侧脸的轮廓在夜里被灯光照得格外清晰,细软的铂金发丝梳得平整,精致高雅,是典型矜重又好看的贵公子模样。
自舒凝妙认识他起,他就是这般矜贵姿容。
没有一般小孩或黑瘦或肥满的脸蛋,也没有捣乱后满是灰尘的蓬乱头发。
他就像个挑不出瑕疵的精致人偶,摆在货架上“完美”的王子娃娃。
最开始,他甚至和娃娃一样——都不会说话。
第一次见面,他语出惊人,告诉她“我杀过人”,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但格拉纳夫人却病急乱投医地认为她是特别的,几乎天天邀请她去时家做客。
舒凝妙从来不拒绝,格拉纳夫人算是上层名流,她又早早想为自己做打算,靠运气觉醒的异能那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社交自然是最重要的一环。
大部分时间她都只是在时家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因为时毓经常跟个木偶似的,或站或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格拉纳夫人喊他,他也不做回应。
但天生敏锐的感知让她很难不注意到对方细微的反应。
她发现,时毓是有反应的,这种反应不是生物的条件反射,而是理解他人语言后肢体自然的动作。
俗称装聋作哑。
似乎只有她知道时家这个不说话的小哑巴是装的,时毓开口根本不存在生理原因,也没什么心理障碍,就是不想说。
她猜到他在装,脑子里过了一遍,便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她的好奇心很淡薄,并且尽量保持在安全的范围内。
然而有一天,这家伙再次和她说话了。
仔细想起来,似乎是她先开的口。
是她坐在花园里雕刻木雕作业的时候,刻刀从石桌边缘不小心掉了下去,她还没伸手去捡,时毓居然先有了反应,直直去抓地上掉下的刻刀。
傻子似乎会对危险情有独钟。
他抓握的方式也异于常人,刻刀直愣愣陷进他皮肉,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横切的殷红伤口,两边翻开皮肉。
手掌瞬间便有鲜血涌出,然而时毓只是盯着手心的血发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于是舒凝妙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可以正常点吗?”
时毓不出所料,没有反应,双眼灰暗,像泥塘里的一潭死水。
格拉纳夫人特意邀请她来陪时毓玩,时毓却碰瓷般给自己上了一道口子,她不愿贻人口实,起身离开去找佣人要来药箱。
回来的时候,时毓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用她的笔一只一只戳死被血吸引来的虫子。
舒凝妙深吸了一口气,蛮横地把他拽起来,一言不发地擦掉他手上的污血,消毒,敷上药粉,用绷带勒住裹扎。
药箱里酒精碘伏一应俱全,但她故意用酒精蘸着棉球擦了一遍他的伤口消毒。
他的手惯是养尊处优的,没有一点茧子,手指比她长些,摸起来像是从冰块里掏出来的。
时毓默然看着她,像个洋娃娃一般任由她摆弄,半晌,嘴唇瓮动两下:“那个人死了吗?”
舒凝妙问道:“谁?”
时毓始终用一种平直的语调,阴郁苍白地看着她:“你想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