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质伛影曲(4)(第2/3页)

舒凝妙庆幸没有接过他邀请的那杯酒,不然现在一定会哽住。

“钱一笔笔花出去,没有尽头,那家伙做出各种丑事,就为了从家人身上榨出钱财。”昭耸耸肩:“我父亲……是个古板又正直的人,或者说,是迂腐,那种对于家族的责任感,已经迂腐到愚昧的程度,为了守住家族的名誉,一次次满足弟弟贪婪的要求,却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从学校回来后,得到的是我叔叔发疯枪杀了一家人的消息。”

“他转移走了家里的全部财产,并且给每个人脑袋都开了瓢。”他还能用那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我父亲命比较硬,进了抢救室四次,最后的遗言是不许我再姓阿拉德,这个被他愚昧和袒护玷污的姓氏。”

“我一个直系亲属也没有,就被军部带进来生活了。”昭晃了晃自己搭在沙发上的手:“这十二枚戒指,是我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取下来的遗物。”

他真有些说鬼故事的天赋,这样平平无奇的语气,让人连开玩笑还是真实发生的都听不出来,留下的只有丝丝凉意。

“你的叔叔呢?”舒凝妙反应比他想象中平淡些,不,昭想,她应该是对所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一视同仁地冷漠。

“他啊,还没逃出国界,就吃了巡逻的军队一颗子弹,死了。”

昭不咸不淡地将手背在脑后:“真不好意思,不是个动听的故事——妹妹,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应该t知道这次我抢走你哥功劳的事了吧?”

舒凝妙沉思片刻,才想起来是解决阿契尼的功劳,准确来说,他抢走的也不是舒长延的功劳。

这家伙看起来这么不着调,居然还会担心同事以及同事家属的看法。

“我和舒长延不一样。”他摁在她叠好的小卡上,捻起最上面的牌,贴在脸旁,笑起来宛如广告牌上光鲜亮丽的男模:“舒长延那家伙对庇涅、对功绩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让你开心,他都无所谓,但我愿意拍这些无聊的写真,当广告牌上的小丑,成为战争中最可笑的大明星。”

“与因妥里这场战争结束后,我要顶着英雄的名号还姓,让世人重新看见消失的幽灵家族阿拉德。”

他笑了笑:“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总感觉有死人在天上看着我啊。”

舒凝妙起身,偏头看他:“那天上也太拥挤了。”

昭没有反驳,将最后一口酒抿尽。

“如果你要找舒长延,他在内室休息,好像有两天没睡了。”

昭看着她连头都不回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看来我是托了某人合眼的福,才讨到一杯酒的时间啊。”

舒凝妙推开内室的折叠门,将陷入弦流时的记忆拿出来又翻了一遍,她记得两年后的艾瑞吉好像说过,行使者已经——

全员阵亡。

“哗啦”一声。

她随手关上折叠门,内室套间是休息室中隔出来的单间,井然摆放着浅色的沙发床、地毯,花瓶里的向日葵,温暖、洁净、明亮,恰到好处的样板间。

长手长脚的青年屈腿躺在沙发上,衬得原本柔软宽敞的沙发也掣襟露肘,他眼睫覆下,形成一片静谧的淡淡阴影,似乎睡着了,没什么表情,与生俱来的骨相显出冷淡意味。

舒长延气息均匀,带着鲜活的温度、真实的倦意,她做噩梦的时候,他也彻夜未眠。

舒凝妙悄声坐在他身边,微微俯身,柔软的发丝随着动作垂下,有几缕发梢缠在一起,她伸手拨开两人纠缠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舒长延。”

舒长延抬手按住她的手背,缓缓睁开的蓝色眼珠一尘不染,坦荡、清明的透蓝色,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接近的年轻天空。

他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将半边脸依偎在她掌心,声音还带着点苏醒的哑意:“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透蓝的瞳孔中映照出她晦涩的眼眸,舒长延无声伸出另一手,温柔环住她身体。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覆在她肩颈,让她整个人靠在身上。

他安抚般轻抚过她的后颈、长发,舒凝妙额头抵在他胸口,体温隔着一层柔软的衬衣布料传过来,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心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权威性。

他倾听着她的心跳,感受她的情绪。

她倾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感情。

如果要将所有问题都直白摆在她面前,舒长延就像她小时候倒多的糖浆,至少这种刺甜,她还可以忍受。

“我已经,”她没有戳破:“不做噩梦了。”

舒长延弯着眼,嗓音含着清越笑意,气息拂过她手心:“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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