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玉汝于成(9)(第2/3页)
手指擦过她脸颊,是温热的,带着不明显的湿气,仿佛刚摸过什么滚烫的东西,舒凝妙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给你倒了牛奶。”舒长延将她冰冷的手贴在玻璃杯上,温度从指尖传渡:“一会儿想吃什么,让人送过来。”
完全不一样。
舒凝妙透过雾气望见舒长延的脸,脑海中闪现过他面具上的血迹,内心冒出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等下。”她将手抽回来:“我先出去一趟。”
舒长延伸手帮她拉开门:“你认识路吗?”
她转回眼神看他:“我目前记忆力和方向感都还正常。”
“去哪里?”舒长延和她一前一后默契地往外走,试探地抬手,拽住她袖口轻轻晃了晃。
“嗯……去找朋友。”舒凝妙绷着脸:“别跟着我。”
“什么朋友?”
舒长延从后将胳膊压在她肩上,探过脸来,忍不住轻叹一口气,眉目间满是温柔疑虑:“这里都是……我怕你被不好的人骗了。”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舒凝妙反过手拽住他领口:“哥哥。”
“这不一样。”舒长延顺着力道俯身,笑得眼睛弯弯的。
舒凝妙原地停住脚步。
光顾着骂维斯顿,忘了骂他了。
她回过头,使劲戳了戳舒长延的额头:“设备里的数据是你导入的?”
舒长延顺着她力道压了压额头。
“为什么留着这盘录像带?”舒凝妙蹙眉,声音不自觉放轻了。
舒凝妙大概能猜到这人非死不可的原因,出于庇涅的运行机制,有些秘密必须和死去的人一起埋葬在废墟之下,但她无法理解舒长延为什么要把他的录像带捡回来。
如果舒长延出于保险拿走了这盘录像带,就不应该让它继续留存,因为她刚刚看到的东西足以将他送上中央庭审。
“不是故意留着的。”舒长延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极具辨识性的清淡声线带着柔软的尾音:“军部特制的记录仪难以销毁,他已经看到了耶律器,以防万一,我把他的数据转移进了我的记录仪里,和我的数据混在一起了。”
“……他们没检查你的记录仪吗?”
“我没交。”舒长延拖着尾音:“我是刺头。”
“那为什么还要拿出来。”舒凝妙抱住手,不给他任何撒娇卖乖的机会。
这设备既然是手动的,数据能出现设备里,只能说明舒长延想让她看到这些东西。
他用下巴蹭蹭她头顶,并不说原因。
不知何时,舒长延开始意识到舒凝妙有很多事瞒着他。
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身份、距离、年龄,能将他们隔开疏远的理由太多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他却不合常理,仍然对现状感到不甘。
他的常识已经隐约分辨出这种疼爱的僭越,却当它不存在。
哪怕这与忏悔混杂在一起的情感一日比一日更明显t,他也宁愿自欺欺人地让它长成痈疽,溃烂在心里。
只要戳破这片脓血还有一点可能繁衍出让他与舒凝妙背离的结局,他的祷告就唯有保持现状。
舒长延并不想追问她说出不愿坦白的真相,因此他所能做的,只是把自己剖开,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脆弱的血肉。
他不说,舒凝妙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正因为清楚,所以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一个人如果不为至亲无端的偏见流泪,被爱时自然也匮乏解释、不会挽留。
舒长延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抬起胳膊,手心覆合上他的手心,轻轻拍开:“让开。”
舒长延收回手,扑哧一笑,转而又恢复平常那要笑不笑的寡淡,指尖轻弹她额头。
舒凝妙被他那眉目间的如刃般锐利的成熟晃神一瞬,美人在骨不在皮,常人第一眼看他时,醒目的一定不是他异于常人的蓝色眼珠或是俊美的面容,而是他眉眼间驰魂宕魄的骨相神韵。简而言之,舒凝妙觉得他死后若干年,大概也会变成一具好看的骨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为那微不足道的触碰而逗留,指尖滑下去,又亲昵蹭蹭她耳廓。
那一片尤为单薄的组织白得透明,几乎可以透过肌肤看见内部淡粉肉色,而舒长延虔心地观察着她,仿佛在进行什么举足轻重的研究。
舒凝妙感知到他指腹的温度,像蜡烛上钻出来的小小火苗,微微顿住,忽然觉得他眼眸中映出的情感显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失控,迅速吞没她,令她觉得奇怪。
舒凝妙往后退几步,头也不回,三步并两步走进电梯,联合大厦不同的层数由不同的部门分管,因此电梯可以选择的楼层也取决于每个人的权限,至于更私人一点的办公室,需要主人通过访客申请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