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关于录像带的来历,以及我和李子桐之间发生的事,我通通交代给了警方。至于他们相信了多少,不得而知。但起码多少有一些吧,证据就是当天的深夜,他们放我回家了。

被父母接回家后,母亲一脸忧心忡忡,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被父亲使眼色制止了。两人默契地只说了些不相干的琐事。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因为确实累得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草草洗漱之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隔天请了一天病假,周二才去上学。本来担心被同学围住问东问西的,结果谁都没意识到发生了命案,只有两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向我问候病情。

但新闻媒体无孔不入,那周末的晚报上开始出现了案件的消息。一开始只是简报,其后越挖越细,一个月后,与上一起“录像带杀人案”的关联,“密室”和死者失踪的女儿都被报道出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破了警方的情报封锁。

若是得知我这么个目击证人的存在,说不定会有新闻记者兴奋到轻度心脏病发作,躺在学校门口不肯走了。父亲十分担心这一点,一再叮嘱我放学就回家。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其实却没当回事。这段时间母亲回上海老家探亲了,父亲每晚都加班到深夜,根本没人发现我每天回家都很晚。

今天也是一样。放学后,我一个人往校门的反方向走,赶往废弃的老教学楼。

这所高中的前身据说是民国书院,距今已有六十多年历史了。老教学楼早破败不堪了。斑驳的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一年前校区外扩,在东侧新建了教学楼,废弃的老楼却迟迟未拆。有学生猜测是学校的经费不足,但还有一种更受欢迎,也传播更广的说法——这栋楼闹鬼,市里没有一家施工队敢接活。

托这条传言的福,平时没人敢随意进出这栋楼,天黑后更是连靠近这一带都不敢。教学楼的大门早锁上了,我从破掉的边窗翻了进去。

门廊和楼梯积满了灰尘,扶手也是锈迹斑斑,散发着一股霉味。荧光灯自然早不亮了。我打开手电筒,沿着楼梯向上爬。

刚到三楼,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咯哒咯哒”的金属撞击声,节奏十分规律。那个位置是原本的美术教室,门里门外堆了不少破损的石膏像和画框。我举起手电筒向那照去,重重叠叠石膏人头阴影遮掩下,明显有个完整的人形身影。

“别照啦,刺眼得要死!”高阳喊道,“不是说好要先对暗号吗?”

“密室。你该回答‘渔线’。”

“你都挑明答案了,再对暗号有什么用?”

我没回话,学他一样在美术教室的门口蹲了下去,盯着门缝,“怎么样,今天有把握成功吗?”

“谁知道呢?”高阳保持着下蹲姿势,侧贴在门边,左右手手指上分别缠绕了两根钓渔线,“反正我觉得比之前半个月来的尝试都有进步,能感觉到锁环已经勾上第一个锁眼了。”

那倒确实是一大进步。

一个月前的那次审问中,我和高阳都一口咬定自己没撬房门的锁,并坚持到了最后。

但我们私下商议后,都觉得警方未必相信我们的说法。如果真有撬锁进门的凶手存在,恐怕得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找出证据了。而我们所做的第一步,就是通过模拟实验,企图证明李学强的自杀现场是伪造的。

而眼前这间废弃的美术教室,无论是房门还是房间的结构都和那间卧室极为相似,正适合于用来模拟现场。

渔线实验是高阳的主意。受最近电视上热播的某部“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推理动画影响,他认为凶手肯定是利用某种机关完成了隔门上锁的操作。卧室门的简易锁有外露的钥匙孔,很容易就能撬开或再度反锁。关键难点在于挂在门内的U型锁。简易锁打开后,门可以推开一条细缝,其他工具都无法通过,可供选择工具只有纤细的丝线。

高阳选择了四根强韧的渔线,或绑或用胶带粘贴,固定在U型锁的四个角上。完成准备后,把锁留在室内,关上门。通过门缝,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控制U型锁的移动轨迹。理论上来说,只要他能让U型锁锁环同时穿过门上的两个锁眼,再合上锁扣就能成功。

但现实远比理想骨感。半个月来,他连把锁环挂上第一个锁眼的操作都是首次成功。究其原因,是因为门缝太窄。他只能横向或前后拉动渔线,无法左右拉动。换高中几何的概念来解释,就是只能在x轴和z轴上移动,动不了y轴。而挂上锁眼的关键就是y轴——左右的位移。

“再左移一点就好。”高阳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渔线,但随即响了“哐当”一声沉重的响声,U型锁坠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