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田氏如今在桑树巷,在交门市附近,也算是颇有脸面的人物了,出来买点什么,人家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田氏心里也受用,和药肆的伙计磕了会儿闲牙,问他:

“才刚走的那丫头,她来这里买什么药?”

“抓些治咳嗽的药,方子倒有,欠了两回药钱,我们掌柜的说,她再来,就赶了去,总这样没钱,谁卖给她呢。”

伙计说,在给田氏称药。

“她欠了多少药钱?”

伙计拿出账册来看了,

“五百钱。”

田氏想了想,说:“她家的药钱我给了,另再按她的方子,抓两副药,你替我送到她家去,下次我来,给你包了卤猪耳吃。”

能结了账,还能得好东西下酒吃,阳城家离这里不过一条街的路,伙计哪有不应的,连说:

“您心肠可真好。”

“谁呀?”

阳城家住在巷子口,一堂两室,五六步的小院。

听见门响,画儿几步路就到了跟前。

只听外头说是药肆的伙计,画儿将门吱喽喽的开了,没好气道:

“你来做什么?”

伙计将药给了她,说了来历,走时还说:

“遇上田姑,也算你们好福气,不然我们可不白给了药给你家。”

画儿臊了,有心追了去将这药还给他,只听里头的申氏又咳了,一咬唇,将药拿了进来。

“外头的是谁?”

阳城老爷出来问了,画儿只说:

“哦,是药肆的,来送咱家的药。”

好在阳城老爷没有多问,他给一家故交递了拜帖,正要到人家家里去,使唤画儿去交门市给他雇马车,画儿为难道:

“没钱,雇不起车。”

“哼。”

阳城老爷将袖子一甩,自己驾了家里的羊车去了,羊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阳城老爷,出门呀,到哪里去?”

阳城建也不搭理附近的街坊,待他走远了,他们在背后嚼舌,

“一听这声响就知道是他家的羊车,出门两步路也得乘车,还不如宰了那羊,一家吃顿好的呢。”

家里,

画儿将药煎了一剂,捧给申氏喝。

“才说药肆不肯赊欠,怎么又得了药?”

申氏道,她一到春天就犯咳症,吃药才能好点。

可家里没了爵位和封邑,如今的日子只出不进,就是当年带来的一点薄产,也都用尽了,家奴也卖得只留了一个,她的陪嫁都当的不剩什么了。

日子眼看都要过不下去了,也不知夫婿今日出门是个什么结果,光想想,她又咳了两声。

“听说巷子里的姑子们都在田家编蓑衣,挣两个钱,女儿也想去。”

丝娘穿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襦裳,身子也单薄,替申氏捶了背说。

“不可,你是千金之子,怎么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日后旁人怎么说?你还没嫁人呢。”

申氏反倒咳的更厉害了。

丝娘忙的捧了画儿手里的药来,“阿母,先喝药。”

申氏喝了,想起来问道:

“你这丫头,我问你话,怎么半天不言语?这药哪来的,难道是你偷来的,抢来的不成?”

画儿这才说了实话:“药肆的伙计送来的,说是田姑子替咱们结了药钱,还抓了两副药来,盼着夫人身子好转,闲了一处说话。”

申氏将手上的银镯褪了,命画儿拿去当了。

“这是夫人最后一件陪嫁了。”画儿道。

“早晚都得当,我们不好欠她家的。”

这日,申氏乘了羊车,带着画儿到田氏家里去了。

田氏得知她们主仆要来,心想,可得替女儿把事办成了,备了果子和点心,扫榻以待,又叫孩子们去屋子里玩去,别在这里唧唧呱呱的。

听见羊车的铃铛作响,忙去迎了。

“申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画儿进了院子,只见厨房那里探出个头来打量,想必那就是田家叫金豆的,不愧是市井人家,给丫头起的名字也金呀银的,显得俗气,画儿不禁挺直了腰板。

田氏引着申氏到榻上说话了,画儿在门外等,只见金豆进去伺候了茶水。

出来时,到她边上,手里抓了一把肉脯给她。

“这是我家小姐做的,是鹿肉脯子,可香了,你拿着吃。”

这是田氏事先要她和那画儿多说两句话,金豆就来搭讪了。

画儿才吃的清汤寡水,嗅到肉脯的香气,借着理发髻,偷偷的咽了咽口水。

“不必了,我吃不下……哎!你做什么呢!”

只见金豆抽了她手里的帕子,将这些肉脯包着塞给了她,便去厨房看火了,家里是要留申氏用晡食的,甭管她愿不愿意,田氏让事先预备了。

她不在跟前,画儿才悄悄的吃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