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滚下去

萧宸的声音彻底让凌夜寒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儿来,眼前的人其实瞧着并不好,面色憔悴苍白,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人也瘦了一圈,浑身上下只有肚子见长,其他地方形销骨立,此刻连撑着坐起来的身子都有些晃,他哪敢让人看到他身上的伤?

他清了两下又干又疼的嗓子,勉强把声音挤了出来:

“我没事儿,就是周景忽然出现传旨让我立刻回京,我紧张你有事儿才一路没怎么歇,这身上味儿有点儿大,你先歇着,我去后面洗洗就好。”

萧宸一双墨色的双眸定定地落在他身上,这血腥味儿他不会闻错,就是凌夜寒身上的,而且眼前的人一说谎,眼睛就不敢看他,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先看太医。”

凌夜寒故意扯起一股嬉皮笑脸:

“哥,你也不嫌熏啊,我自己闻着这味儿都要受不了了。”

说完他还试探性地往外拉了拉手,可惜萧宸扣的紧,他自然是不敢和他较劲的。

太医鱼贯而入,看到眼前这个模样的靖边侯皆有些吃惊,凌夜寒之前一直在折子里撒谎本就心虚,又瞧着萧宸精神也不济,可别给人气出个好歹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一动不动的在榻前装死,萧宸想起那些梦境,火从心头起:

“殿前守卫呢,进来,给靖边侯的衣服剥了。”

门口值守的禁军立刻进殿,虽然面前的人是靖边侯,但是皇命不可违:

“侯爷,得罪了。”

凌夜寒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在看到那双寒眸的时候怂了下来:

“我,我自己来。”

连日的赶路,尘土混合汗水的外衣味道实在是不好闻,他脱下来便丢到了一边,一层一层慢的像蜗牛,解个带子就抬眼讨巧地看一眼萧宸,而萧宸的目光却越发冷凝,直到脱得只剩了中衣,白色的中衣沾了一些血迹,这是骑马伤口被撕裂透过绷带渗出来的。

萧宸看到那血迹眼底竟有一丝惊恐:

“太医。”

凌夜寒还是剥了个精光,身上都是绷带,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是皮外伤,战场嘛,哪有不磕碰的是吧,哥?”

萧宸眼皮直跳:

“将他按到软榻上,太医,拆开绷带。”

说着萧宸竟让张福扶着他起身,凌夜寒被禁军压住,身上的伤口是再也瞒不住了。

绷带被解开,这几日没有及时换药的伤口本来就有些发红,再加上身上出汗没有及时重新包扎,伤口又红又肿,尤其腹部的本就是新伤,此刻甚至还在渗血,萧宸瞧着他身上的血迹,一股气堵在心口,激的他眼前都有些发黑:

“好,真好,不是不抗旨便欺君,靖边侯真是好本事。”

他身子有些站不稳地轻晃,张福和一侧的宫人赶忙扶稳他,凌夜寒也吓坏了,提着哑的不想要的嗓子慌张地认错:

“哥,我知道错了,你想如何罚都行,别生气,别气坏身子,我知道错了。”

随后的紫宸殿寂静一片,只有太医手上清创的声音。

萧宸闭眸靠在榻边,一会儿太医才前来回话,凌夜寒身上的伤不致命,却也不轻:

“陛下,侯爷身上的伤已经重新包扎好了,手臂上的刀伤早一些,腹部的箭伤重一些,想来侯爷一路赶路未歇,身上的伤口有些撕裂感染,人也有些发热,不过侯爷底子好,臣开了些以补气血的方子,一日三次换药,对休息,应当无妨的。”

萧宸闭上眼就是凌夜寒临终的时候,想来那伤是他死后,西蛮和北牧大举来犯的时候受的:

“去开药吧,张福,送侯爷去梳洗,再送他去偏殿睡。”

说完便撑着躺了下来,不再给凌夜寒一个眼神儿。

张福不敢出声,只领命而去,凌夜寒睁大了眼睛,连龙床都不给他睡了,他立刻要奔到榻前,被张福微微摇头的动作给止住了,他跟着他到了后面梳洗:

“陛下最近身子可好?”

张福面有难色开口:

“陛下腰伤严重,孩子在腹中动的厉害,人都有些下不来榻,晚间经常惊醒,腿脚还时常抽筋,一旦醒来就很难入睡,一个晚上也不得两个时辰的安眠,白日精神也很差的厉害,胃口也很难好起来,青先生来看也只能开些安神助眠的方子,说陛下这是心病。”

凌夜寒的指甲几乎扣在了肉里,张福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三日前陛下忽然从睡梦中惊醒,醒来时少见的神情慌张,大汗淋漓,随后便立刻着奴才持金牌让周统领去永州传旨召侯爷回京。”

张福这已经是多嘴了,说完便一门心思伺候凌夜寒梳洗,不再多言。

凌夜寒身上许久都没这么干净了,浑身都清爽了不少,他没那么听话地同张福去侧殿,而是轻手轻脚地去了内殿,内殿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宫灯,透过帷幔能瞧见榻上的人已经歇下了,不过萧宸未曾睡在龙床的中间,还如他在京中时一样睡在外侧,他轻轻掀开帷幔一角,从榻尾上悄悄爬了上去,才上去一条腿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