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2页)
他勉强用手撑着身体,脸上血色尽褪,似在做最后的挣扎:“皇兄,这等玩笑,可开不得。”
“朕,何时与你说过是开玩笑话?”御榻上的男人倾身,声音低缓。
他喘了口气,抬手抵住唇,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待气息稍平,才继续道:“太子死了,朕心里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
“既然朝臣劝朕过继子嗣,以固国本。”
“朕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难道得益者,就能顺理成章?”
“既然是过继,那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安王抖着唇,想说什么,眼神一直盯在谢执砚身上。
圣人顺着他的目光,咳了几声,自嘲似的笑了声:“想不到吧,朕的三郎,只要朕愿意,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名正言顺,改谢为萧。”
‘哐当’一声,萧叙安没有握稳手里的汤药,玉碗砸在地上,墨黑的药汁,就像此刻乌云密布的天。
安王是惊恐的。
圣人满目得意。
唯有谢执砚神色不虞,眼中并无惊诧,仿佛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面。
“陛下。”
“臣,不愿。”
他拒绝得直白,声音毫无波澜。
短短几个字,彻底掀碎了紫宸殿的死寂。
就连圣人都明显一愣,身体微微后仰,剧烈的咳嗽中,他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唇,肩头颤动。
“执砚,你再说一遍。”良久,圣人终于开口,他审视着眼前这张年轻而疏离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浑浊的眼睛里,情绪更是复杂难辨。
“回陛下,臣不愿。”
谢执砚迎着圣人的目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是冷漠的拒绝。
安王闻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还未开口,就被另一道更为沙哑的声音打断。
“不愿?”
“你竟然不愿?”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冬猎时,你嚣张跋扈射伤罗显,不是就是仗着朕对你的维护,在与叙安争权?”
“告诉朕,为何不愿?这天下,有多少人梦寐以求。”
谢执砚上前一步,直视上首那道迫人的视线,微勾的薄唇,抿出疏离的讥诮:“舅舅,您心里不是清楚吗,何必自欺欺人。”
这一声“舅舅”,唤得平淡,在这种时候更是显得刺耳。
高高在上的男人,先是怔了怔,随即竟放声大笑:“不愿?”
“多少人想要这个位置,你竟然不愿?”
“无妨,朕等得起,至于过继谁,决定权不在朕,而在安王。”
“来人呐。”圣人疲惫闭上眼睛,“给安王赐酒,不必现在,直接送到安王府。”
赐的自然是毒酒,安王只要一杯下肚,萧叙安可能就会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但这悬而不决的前提下,安王或许之前敢赌,可眼下,谁知道他这个手段狠辣的皇兄,会不会改变主意,只是逼他去死而已。
夜色如墨,谢执砚踏着满地月辉,回到靖国公府。
春尽夏至,不过数月光景,寿康长公主亲子并非谢氏血脉,这一则石破天惊的流言,如同野火,烧尽漫山遍野。
安王府内。
谢清姝紧紧搂着怀中熟睡的幼子,目光颤颤看着坐在对面的萧叙安,不确定地问:“外头那些传言,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萧叙安将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发出刺耳声响:“我怎么知道?你身为谢家女,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清姝被他的话刺得一怔,险些抱不稳怀里的孩子。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低哑道:“从前祖母在世时,我偶然听她提过,长兄好像并非二叔的孩子,只是这话我问母亲,母亲吓得脸都白了,后来便不敢再提。”
萧叙安的神色骤然一变:“此话当真?”
谢清姝艰难点了点头:“嗯。”
萧叙安僵直的背脊缓缓后靠,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若真是这样,而非圣人为了逼迫我父亲选择,那么谢执砚此人,最好是除之而后快。”
谢清姝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你疯了!他再如何也是我的阿兄。”
“阿兄?”萧叙安嗤笑一声,眼神阴鸷打断她的话,“谢清姝,你别天真了。”
“你们长房这些年在图谋什么,太子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当真一无所知?”
“事到如今,我已无退路,你可别惦记着这可笑的兄妹之情,你父亲连你长姐的死都能不管不顾,还能继续与罗契那匹夫为伍。”
“你也是命好嫁我为妻,虽然本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但自始至终看不上罗家那一家子玩意。”
谢清姝眼眶瞬间红了,泪水盈睫,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你为何要去争,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萧叙安冷笑:“所有人都想把我养废,偏偏老天让我拥有萧氏的血脉,健康的体魄,我为何不能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