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烛火将尽时,谢执砚推开韫玉堂主屋房门。

盛菩珠拥着锦衾半蜷在床榻里侧,青丝散在蜀锦软枕上,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

她应该是刚沐浴不久,空气中浮着淡淡的皂香,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昏暗的烛影,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谢执砚在床边驻足半晌,绯红的衣袍上沾着夜的寒露,悄然无息融进帐子的暖香里。

他伸手拨开盛菩珠脸颊边一缕发丝,指尖不经意贴在她耳后肌肤上,比丝绸还要细腻的触感。

“嗯……”盛菩珠在睡梦中忽觉颈侧微凉,她无意识轻哼一声,纤长的眼睫轻颤着睁开,漂亮的杏眸中还盈着惺忪的困顿,下意识往被中缩了缩,露出的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吵醒你了?”谢执砚嗓音低沉,慢慢解开腰间蹀躞带,搁在床边小几上。

盛菩珠摇头,撑着身子要起,却被他轻而易举压回去。

“不必起身,你躺着就是。”

他指尖在她肩头停留片刻,带着夜露的寒凉,盛菩珠陷在朦胧的睡意里,勉强看清他的身影。

帐外烛火透过纱幔,将男人无瑕的轮廓镀上一层茸茸的光晕。

“换熏香了?”谢执砚忽然皱眉,眉宇依旧温和,只是嗓音比夜色还浓些。

换香?

换什么香?

盛菩珠先是呆了呆,稍稍有些错愕。

难不成是她今天去琳琅阁,染了那些小郎君身上的熏香,没有洗净?

不可能吧!

衣裳回屋没多久就换了,沐浴后,她怕他察觉异样,还特地吩咐杜嬷嬷用苏合香把屋子再熏一遍。

难不成!这都能闻出来?

“不曾换。”盛菩珠顿时清醒三分,她强自镇定摇头。

“是吗?”谢执砚高高大大的身影就站在帐子外,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划过她精致的下颌。

“许是我闻错了。”

盛菩珠受不住那种撩拨似的痒,脖颈透出绯色,身子更加往锦衾里缩了缩。

“那香太浓,不适合夫人。”谢执砚俯下身,高挺的鼻梁重重擦过她的脸颊,薄唇在她莹白的耳垂,不轻不重一抿,惊得她背脊绷直,身体不受控制轻轻发抖。

“没有最好。”

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瞳仁昏暗中呈现一种极深的墨色。

盛菩珠呼吸不自觉放轻,仿佛稍重一些,眼前这个把情绪掩得极好,披着斯文君子皮相的郎君。

就会在下一刻,毫不犹豫戳破她的谎言。

晨昏交替时,盛菩珠从梦境里挣扎醒来。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转过身,便见谢执砚闭眼仰卧在旁。

是很标准的睡姿,风光霁月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昨日夜里沐浴后的气息犹在,混着帐子里的暖意,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

这是盛菩珠第一次见他熟睡的模样,不同于清醒时的锋芒锐利。

她悄悄支起身子,正准备起身。

“夫人。”低沉嗓音几乎贴着盛菩珠耳廓响起,惊得她指尖一颤。

谢执砚不知何时已睁眼,漆眸里哪有半点睡意。

“恩。”

“郎君我该起了,今日府中办满月宴,客多,不能耽误了。”

“夫人若觉得管家辛苦,我可以去和祖母说。”谢执砚忽然开口。

盛菩珠微怔,在即将点头的那瞬,理智让她很冷静地拒绝。

“打理内宅,侍奉长辈,这是妾身身为长媳的职责。”

“伯娘身子还未好,祖母年纪渐大,最忌讳劳累。”

对于盛菩珠毫不犹豫的拒绝,谢执砚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的,但他性子一贯冷静克制,就算心底不满,也不会明显的表现出来。

那点叫他烦闷的情绪,像是冬日带着冰碴子的风,吸进肺腑间,数次呼吸就能将那点冷意,悄无声息压进胸膛里。

一缕晨光穿透帐幔,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

“嗯,我知道了。”谢执砚平静抬起眼帘,终究是慢慢颔首,用很淡的语气说。

屋子里悄然无声,盛菩珠没敢抬眼看他,伸手掀开帐幔朝外间喊人。

杜嬷嬷轻手轻脚进里间伺候洗漱,夫妻两人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今日靖国公府热闹,明德侯府女眷都来了。

其中最开心的,当属盛家四娘子盛菩瑶。

因为秦氏身子未好,吹不得冷风,盛菩珠只好替她去迎客。

垂花门前,盛菩瑶一蹦一跳:“大姐姐。”

她如同出笼的鸟雀一样,飞奔到盛菩珠坏了,然后献宝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亲自塞给盛菩珠:“阿姐尝尝,昨日我和阿娘一起做的松子糖,祖母和家中姐姐们都说好吃。”

盛老夫人慈爱一笑:“你莫同她胡闹,那荷包松子糖都是带给你的。”

“你阿娘怕她吃坏了牙齿,已经交代家中上下,谁不许偷偷给她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