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第4/5页)
“嗐,市局要连续开两个重要的会,加班写稿,还是老一套。”谭彦说得没有滋味。
“我现在有时觉得啊,自己都快不会哭了。每天上班都要对着业主笑,无论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都得强装笑容。时间久了啊,干什么都笑,哼,真是可悲啊……有时我就想啊,这辈子还能不能换个地方,找个天天能哭的单位,一上班就哭,发泄够了就睡觉,那样大概比现在舒服。”季敏自言自语。
“实在不行就换个工作吧。”谭彦看着季敏。
“谈何容易啊,你也不是没给我介绍过。就说上次那个保险公司,一进去就让我推销保险,还让你帮着跟林楠拉关系。我知道,你们警察许多事不能碰,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才辞职的。”
谭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挠挠,在幼儿园乖吗?”
“还算乖吧,但最近有个大孩子总欺负他,老师也管不了。我去见过那个孩子的家长了,还算通情达理,说回去管教孩子。还有啊,挠挠也不知跟谁学的,最近老说‘一边儿去’,我正在让他改这个毛病。”
谭彦和季敏的儿子大名叫谭晓荣,是在两人结婚后第七年出生的,所以谭彦给他起名叫挠挠,意思是帮助他们度过七年之痒。但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先是几次生病引起了家庭矛盾,后又因双方各忙工作聚少离多造成了感情降温,导致这段感情几乎走到了无疾而终的地步。但最后的导火索还是落了俗套,在一次准备给季敏制造惊喜的过程中,谭彦意外发现了她和同事老孟的关系。那天是谭彦和季敏相亲的纪念日,谭彦准备好一束玫瑰,他躲在物业公司的门口,期待着季敏见到他的惊喜。但没想到,他却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一幕。那天下雨,微冷,老孟为季敏撑伞,两人就那么目不斜视地从距离谭彦不过几米的地方走过。他们漫步在雨中,相依相偎,你侬我侬。谭彦的心死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跟踪,也没有调查,他觉得那一刻事实就已经清楚了。比起现场捉奸的床单和避孕套,妻子看对方的眼神更能说明一切。那天晚上,谭彦扔掉了玫瑰,与季敏冷静地摊了牌。季敏并没有流泪,脸上浮现出不同层次的笑,尴尬的、苦涩的、自嘲的,比哭要难看很多。谭彦不想争出对错,他理性地告诉自己,要不是因为孩子,两人可能会在更早时间就结束了,这场爱情就是一个误会。而对他来说,与其自己提出分手,倒不如是这个结果,以德报怨,让别人亏欠自己,倒是他经常在职场上使用的手段。于是谭彦成全了两人。
谭彦觉得自己的心是空洞的、麻木的,整日谨小慎微地工作,让自己整天都紧绷着神经。除了见到儿子还能有一丝灵动之外,其他的生活似乎已灰黑一片,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不知不觉地走了神,灵魂飘到了书桌旁和电脑前,嘴里不自觉地默念着什么。
“你……念什么呢?”季敏皱眉。
“哦,没念什么。”谭彦遮掩。
“呵,又是讲话稿吧……”季敏黯然,“哎……挠挠,你什么时候来看都行,我没事。”她看着谭彦说。
“那个,房子给你吧,等忙完这段,咱们去过户。”谭彦说。
“不用,存款你都给我了,我带着挠挠回我妈家住就行。”季敏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跟你分开了,要房子有什么用。我们单位有公租房的指标,一个月两千多块,住房公积金正好供上。”谭彦说。
“不用,我能自己解决。”季敏又笑。
“这里离挠挠幼儿园近,以后你要想让你爸妈搭把手,还能让他们过来住。”
“我说过了,我带挠挠去妈那住。”
“听我的,你连房子都没了,以后还怎么过啊。”谭彦突然提高了嗓音。
季敏一愣,不再笑了。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种态度。”谭彦叹了口气。
季敏的表情有些难过,眼泪似乎在眼眶里打转,却并未掉落。谭彦用余光看着她,觉得她也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加速衰老,季敏比谭彦小两岁,但也已经三十四岁了。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一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好看。但时光荏苒,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笑竟然成了职业,失去了本身的意义。人是会变的,所以说物是人非。
谭彦缓和了语气:“再听我一次,房子给你,咱们虽然分开了,但以后有什么需要都要来找我。”
谭彦不想把谈话弄得这么温情,但文人的毛病一犯,又开始自作多情起来。他该知道,季敏与他离婚之后,会马上投到老孟的怀抱,两人甚至可能拿这里做婚房。但谭彦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此时能做到的,就是仁至义尽,彼此的故事虽然结束了,但曾经爱情的结晶,儿子挠挠,还会将他们的过去定格并维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