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晦一明 我担心这谎言会令剑刃锈钝,……(第2/2页)
葛仲兰不怀好意地揶揄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私情么,你竟如此坦荡?”
“我确实不愿此时离开。”叶鸢说,“面对思昭,我总是一再出错,对他实在心中有愧……”
葛仲兰闻言放声大笑起来,“剑君与你几百年的纠葛,到头来竟只得了一句‘有愧’?叶鸢,你当真是没有心!”
“你说得对。”叶鸢平静道,“想必剑君终于看清了我空空如也的这颗心,我也终于察觉自己实在无法付出他所求之物。幸而我们都是剑修,最终还有以剑剖陈一条路可走。”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妖女和天下第一的剑君!”葛仲兰所凭依的小小人偶舞着折扇,兴高采烈地唱起了戏词,“多情总被无情负~劳燕分飞两不顾~只见伊~情断洞房~~血溅花烛……”
青衣小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叶鸢粲然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捉在手里,然后行云流水地掷进了剑炉之中。
那小人在火炉里被烫得跳脚,吱哇乱叫,连着手中那柄小小折扇一同化作飞灰,至于葛仲兰的神魂,已如青烟一般溜回了山外。
叶鸢顿觉神清气爽,哼着歌将通红的剑身浸入雪水之中,正当此时,封锁着朝宁山的剑气屏障忽而产生了一点异状,叶鸢抬起头,只见屏障的某一点骤然被巨力击破,可那剑气如同水流般绵密,很快又聚合起来。
一击未成,来者不打算放弃,即刻蓄积起第二击,但这剑气屏障的险恶之处此刻才显现出来。
来自外界的攻击激活了剑气的杀性,剑气瞬息化作密雨,以雷霆之势刺向入侵者。
在密雨落下之时,叶鸢腾空闯进剑阵中,剑势精准地削落每一丝即将触及自身的锐光。她分明没有执伞,衣衫却没有剑雨被濡湿半分,不仅如此,她还救出了被骤雨围困的那人,拽着他落回朝宁山中。
由于叶鸢出手及时,入侵者并无性命之虞,但他同样被剑君的剑气伤得不轻,以至于无法站起,只能卧在叶鸢的膝上,许久才睁开眼睛去看她带着愠怒的神情。
“我想百里掌门已发布谕令,命门下弟子不得靠近朝宁山。”叶鸢说,“一般门徒不知厉害就罢了,你身为剑君的弟子也不知道吗,云不期?”
我知道。
云不期在心里回答。
所以他以必死的决心去迎接剑君的剑气。
如今剑君的婚讯已传遍了东明山,云不期清楚地知道自己此行的意味是什么,他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痛苦得难以承受……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可是,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承认。
在见到叶鸢的时候,云不期心中的痛苦、矛盾和犹疑顷刻便散尽了。
云不期喃喃道:“那一剑真该将我杀死的。”
“……你怎么会行如此莽撞之举?”听见他的低语,叶鸢更生气了,“如果担心我,你可以让木鹤替你来信,就算是偏要寻死,你就非得来撞剑君的剑气阵,被切成个几万片不可吗?”
“在来朝宁山之前,我想了很久。”
也许是觉得阳光刺目,云不期暂且闭上了眼睛。
“我想也许你并非自愿留在山中,我承你许多恩情,应当执剑相救。也许师尊是受心魔蛊惑,我身为弟子,也不该坐视不理……但我其实再清楚不过了,这些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我与你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知道你不是束手就缚之人,而师尊的决定,我更没有资格置喙。
“为了说服自己来朝宁山,我抛却忠信孝悌,成了自己曾经最不齿之人,又因为无法直面,令剑心蒙尘……叶鸢,我如今竟然已经忘记映照于剑的本我该是什么模样了。”
少年的眉宇间渐渐流露出痛楚和挣扎,而叶鸢只是静静地听着。
“师尊的那道剑气若是将我杀死就好了。”他又说道,“要是能死在师尊的剑下,我的罪孽便因此洗净,我也能够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不再担心这谎言会令剑刃锈钝——也再不必恐惧,这谎言终有一天会败露,连自己也无法骗过。”
“但我终归还是活着来到了这里,所以,我已无法再欺骗自己。”
云不期睁开眼。
他笑了,但同时也有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
“我来朝宁山,与旁人没有丝毫关联,全然是为了自己。”
那滴眼泪因聚集了他的所有悔恨、不甘与悲戚而变得重若千钧,但它落在叶鸢的手上,竟然碎得如此轻易,仿佛一个转瞬即逝的泡影。
“叶鸢,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