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3/5页)

洗手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客厅空无一人。

许城走到垃圾桶边,朝里头看一眼,一堆湿皱皱的面巾纸。茶几上,端给客人的一杯水。

脑子略略一转:许敏敏来过。

姜皙哭了。很伤心。

他大致能猜到许敏敏跟姜皙讲了什么。她发现姜皙的身份了。

许城到姜添房门口,敲房门。

“请进。”

许城推门,姜添捧着一本书,床头柜一只水晶球音乐盒,一只鱼缸,缸中一条章鱼。

“鱼缸新买的?”

“嗯。”

许城问:“姑姑来过?”

姜添摇头:“我不知道。”

“你姐姐哭了?”

姜添点头。

“哭得很伤心?”

又点头。

许城默了半刻:“你有没有抱她?安慰她?”

点头:“我还给她擦眼雨水呢。姐姐有好多好多眼雨。害得我都哭了。”

“嗯。你表现很好。”许城摸摸他的头。

他起身时看了眼章鱼:“她很活泼。”

姜添眼睛亮了:“它和小雨一样,很多话。”

许城心酸,又摸摸他的头,出去了。

正好姜皙从浴室出来,一张脸红彤彤,眼睛也红红的。她表情寻常,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

人才往厨房走,许城牵住她手腕:“不用。”

他抬起她下巴,拇指抚她脸颊:“眼睛怎么红了?”

姜皙其实冰敷过眼睛,已经消肿。但哭太久,眼眶的血色没那么快褪去。

“洗澡久了,水有点热,熏的吧。”姜皙摸摸脸,“脸好像也熏红了——”

还没说话,许城低下头,脸颊蹭蹭她软热的面颊,将她揽进怀中。

因他弓着腰,将她抱得很紧,她薄薄一片微微向后仰起,紧贴在他怀里。

她搂住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抱抱你。”他手掌隔着轻薄的吊带小衫,来回抚摸她后背。

“噢。”姜皙亦贴了贴他的下颌,嗅到他身上的男性香气。

无声拥抱好一会儿,许城问:“今天谁来家里了?”

姜皙没做声。

许城稍稍松开她,看她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一个女客人,你会给她倒水,她能把你说哭。除了姑姑,还能有谁?”他叹息,“她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们两个分开。”

许城问:“你怎么想?”

姜皙没立刻开口。在姑姑面前,她本能地做出选择。可面对许城,她没把握、也知道不该让他在她和职业间做选择。

许城沉默。

这些天碰到的一切人和事,各方撕扯,崩拉,在他脑子里拽出一根极细的钢丝线。

如果姜皙说分开,那根弦或许会崩断。

如果她再次转身,他可能没力气再扯住她了。他头一次感觉,他的心也已千疮百孔,血快流近。

像打了无数场仗精疲力尽的士兵,发现前方还有浩荡的敌军兵马;跑了无数个马拉松的信使,发现尽头仍在天际线外。

而各个案子,黑暗与人命横亘其中,所谓爱情都变得奢侈。

许城退后一步,坐到椅子上。

他抬头,眼里平静,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姜皙,你喜欢在誉城的生活吗?”

她答:“喜欢啊。”

“我猜你也喜欢。”漂泊那么久,终于有稳定的工作、圈子。这样简单平凡的要求,于她是那么难。

他眼中水光闪烁了下,很快散去,像幻影,“阿皙,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一定把邱斯承绳之以法。到那时候,你再也不用害怕,不用逃亡,不用恐惧。不会再有人知道你是姜皙。”

他说:“从此,你就自由了。”

姜皙脑中轰然一震,灵魂都在震荡。

自由?

自由于迫害,自由于欺凌,自由于一切。

过去十年,她无数次被所谓仇人们寻仇寻财,掩人耳目地像老鼠一样四处流窜,无数次被提醒着她的“原罪”,她该替姜家偿还的“罪孽”,早就不知道身而为人的尊严或自由为何物了。

或者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光。早在她被收养进姜家的时候,她就没有自由了。

唯一自由的日子,便是和少年许城在船上航行的那个夏天。

竟,还能再拥有吗?

“真的?”

“嗯。”许城说,“等到那时候,我们之间,也就扯平了。”

姜皙心里一紧:“扯平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欠你了。还清了。”他笑得很浅,“也不欠方信平,不欠李知渠了。”

“到那时,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你想和我在一起,分开;想留在誉城,想去任何地方。都随你。”许城说,“而我只要能随时知道你平安,就好。你做任何选择,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