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5页)

她最难的时候,他在哪儿呢?

他太遗憾太痛苦、他嫉妒肖谦,在她最艰难惶惧的时候代替他的位置,保护着她,甚至为她付出生命;从此在她人生里占据了再也分割不掉的位置。

那张在漫长岁月里被她注视了无数次的照片,刀一样扎在他心底,拔不出去了。

可同样,他多感谢肖谦啊。

感谢他在她最懵懂无助、最惊惶恐惧的时候善待过她,保护过她;给她依靠,给了她……家。

他感激他挽救了她的生命;感激他那样真诚地爱过姜皙。

许城说:“姜皙,我很感谢他。我以后不会——”

“我没说完。”姜皙再度开口,变得决绝,像是看穿了他内心角落里的阴暗面,说,“许城,我说过,谁都比不过你。”

许城愣住。她的眼睛顷刻间变红,

“你知道,那次我沉进江里,快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她一行泪滑下来,穿透了他的心脏。

逃离江州的两年多,她每天都努力不让自己想他。

她竭力和肖谦一起平静地生活。她以为,她做得很好,许城这个人已从她脑子里剥去。

可是,沉入水下那一刻,她短暂的人生,走马灯一样晃过去。

她想到了哥哥,阿文姐姐,她要去见他们了。

她想到了添添,肖谦,她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她想到了,许城。

湖水猛灌入喉、濒死那一刻,她想到了少年许城的脸。

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许多画面,热烈的夏天的太阳,无尽的江水,气味丰富的船,他的笑,他的皱眉,他的眼睛。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清晰如新。她从没忘记过。

那刻,她疯了一样,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她感到深入骨髓的对死亡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绝望地、疯狂地祈求上天,在死前,让她再见他一面。哪怕就远远的一面。

她想他,她太想他了!

水往嘴里灌,泪却拼命往外流。

许城——

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曾经叫姜皙。

她窒息到要死了,心里无尽的痛苦、伤悲、恐惧;全身都在疯狂挣扎:求求了,让她再见他最后一面。

可不论怎么撕心裂肺的想念,怎么悲戚绝望的祈求,她越沉越深,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要是有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做人太苦了。连那么一点甜,都不是她的。那么一点点,都不给她。

她不行了。鼻子里喉咙里全是水,肺已要爆炸。

到最后一刻,她看见了光,光芒里是初见的那个夏天,白T恤牛仔裤的许城站在洒满阳光的画室门边,一张挑着眉的表情懒散的脸,说,

“是你这边要模特?”

许城!!

下一秒,来救她的却是肖谦。

在她最思念最渴望见到许城的时刻,肖谦朝她扑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那一刻,她眼泪疯狂涌出。她痛苦,羞耻,悔恨。她跟上天说,她反悔了,刚才的祈求都不要了。

她拼命跟肖谦比划,求他,不要救她。她不值得。让他放弃她。

可他不肯。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死在她面前。

她喜欢肖谦,像喜欢阿文阿武,喜欢哥哥。她会对他好,但不涉及爱慕。

她没爱过他,也无法回应他的爱恋。两年半的时光,他满心诚挚的爱,而她内心沉默。

如果早知这样,在最开始,她绝不会向他讨那一口吃的。

后来,她陷入对肖谦的愧疚。而濒死那一刻本能的渴望,让她感到深深的痛苦。

她羞耻,悔愧,更痛恨!

她觉得自己很贱。分明知道许城是个欺骗她感情和身体的骗子,他是假的,她却还爱他,没有一天忘记过他,没有一天停止过爱他。

她恨许城,更恨自己。恨到痛不欲生。

她常常看肖谦的照片,让自己更内疚些,以此压抑、平息那些让她不齿的情感,以此获得平静。也以此获得新的力量。她一遍遍念着他最后的话:西江,好好活下去。好好爱自己。

看了多少次照片,就代表她无助了多少次,或者,恨恶了自己多少次,压抑了自己多少次。

又重新站起来多少次。

许城双目惊怔,不能一言。像是被铺天盖地的大雨击打。

刚才心里那些纷乱狂暴的思绪像原野上的野火,骤然被雨水浇灭。取而代之是一丛隐匿的狂喜、和更无尽的震惊、心疼、怜惜。

“之前不讲。因为,讲了,像在侮辱肖谦。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讲。而且,和你一起后,我有时讨厌自己……我,不想你难过,可又觉得,”她语序全乱,颤声,“许城,一直以来,我喜欢你,爱你,太容易了。我也会想,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