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4页)
正说着,一道颤抖的声音乘着夜风呼唤而来:“思源!许城!”
是肖文慧。
许城和卢思源同时一惊,回头;满头花发的肖文慧和李医生一道,互相搀扶着,踩着稀泥踉跄而来。
两人立刻上前,许城拦扶住肖文慧,说:“肖老师,您先等等,等警方核实死者身份。”
“不用等了。许城你让我看一眼,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李知渠。”肖文慧一张脸苍老得可怕,但眼里闪着冷铄的光,镇定道,“你让老师看一眼,就一眼。我受得住,我不会搅乱现场,你放心。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
许城沉默片刻,与卢思源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
他扶着肖文慧走去,围在泥白骨旁的众人散开一条通道。
肖文慧走到裹尸布旁,在许城的搀扶下,微微佝偻下身子,将那具骨头从头看到脚趾,又从脚看到头颅。
她站不住,忽然一下跪到地上;许城跟着蹲下,搂住她的肩。
肖文慧开始颤抖,她不禁伸手想碰那骨头,但又知道不能碰。母亲身子往前一弓,头低下去,双手抓进泥地里,泪珠直往下掉。
许城的心跟着猛地下坠,他知道了。
“是他。”肖文慧呜咽,“是我的儿。李知渠。”
一旁,李知渠的父亲李医生也瘫坐地上,泪水纵横。
“我的儿……你是妈妈心尖上掉下来的肉啊。你怎么能走在妈妈前面……”肖文慧轻轻哭诉着,泪如雨下,她扭头看向丈夫,“十年前,他给我托梦,他就是一身的水,湿透了,站在芦苇花里,来跟妈妈告别。老李啊,你还不信。我那个梦,就是李知渠,你还不信……全江州的人都说我是疯了,我咒我儿子死。”
李医生已泣不成声。
周围的警察们不忍卒视,纷纷红了眼眶,落了泪。
江风呼啸着,肖文慧抓着被踩成泥的芦苇,忽然大哭出声:
“知渠啊,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笨,妈妈蠢。”肖文慧仰天嚎啕,发疯了般捶打自己的胸口,打自己的脸,“我蠢呐,你都站在芦苇花里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芦花沟,我怎么就让你在这又冷又湿的泥巴地里埋了整整十年啊……”
许城控制住她自我捶打的双臂,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搂住。他咬紧牙,一行泪从通红的眼眶里砸落。
妈妈的嚎哭声直奔夜空而去;江风呜鸣,江水滔滔,夜空星寂无言。
*
卢思源同事传来李知渠生前的牙齿检查报告,目测与白骨的吻合。虽还要等DNA对比,但根据目前线索,众位警察已知,这就是失踪了十年的李知渠。
肖文慧和李医生痛哭过后,稍稍恢复了平静。
过去十年,他们早就知道儿子已死,尤其是肖文慧。如今,尸首终于现世,伤心悲恸之余,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儿子,总算找到了。
接下来,就只期盼警方早日破案,还李知渠一个公道。
*
夜里十一点半,江州老城区夜幕低垂,路灯掩在新发的春叶里,街道上光线昏昧。
老江烧烤店内人声鼎沸,店外却没人。春夜凉,户外坐不住。
许城跟卢思源挑了户外一张桌子,坐下点菜。老板说:“里头还有位置呢。外头冷。”
卢思源说:“我们聊点事儿。”
“行。”老板推了个热风机来桌边。
许城说了句谢谢。
卢思源倒满两杯啤酒,推一杯给他,说:“咋兄弟俩是不是得碰一个?”
许城拿起杯子,和他一碰,清脆一声。
两人都是仰头饮尽,放下空杯,良久无言。
卢思源熬了几个通宵,眼圈黑得吓人,却扯出一丝笑容来:“终于找到了。我算是有半张脸能见肖老师了。”
他继续倒酒,说:“还得是你。要是其他人,这线索或许就漏了。”
“多亏你。”许城看着他,目光沉静,“换做其他人,这些天或许搜不出结果。”
卢思源无奈摇头:“兄弟,工作难做。你不知道我收到你的线索,再往前推,有多难。上头说这线索不够确凿,怎么都不肯批。得亏你出主意,让肖老师李医生去投诉申诉,市里头一帮老师医生联合起来围着局里发声。上头才松口。”
卢思源指指他,“就你蔫儿坏。这种招儿也就你想得出来。”
许城喝着酒,不带笑意地弯了下唇。
服务员送来烤好的牛羊肉和鸡翅韭菜。
待人走了,许城抬手敬他:“你这几天压力很大。辛苦了。”
“这都没什么,哪怕是微乎其微的线索,我都得去找。”卢思源说,“我得报肖老师的恩。”
肖文慧是卢思源的任课老师。高一那会儿,卢思源又瘦又矮,从乡镇上来,很自卑,有次在物理课上睡觉,肖文慧没批评他。下课后,她将他叫到一边,问他最近是不是太累。又说他衣服太薄,带了几件她儿子高中的衣服给他。肖文慧还夸他聪明,就是不太专心,要是认真听讲,一定能把物理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