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我这是怎么了?”
卿云摊着手,十指都缠上了素纱,手上倒不怎么疼,指尖清清凉凉的,他若有所思,扭头问宫人,“我又发病了是吗?”
宫人神色隐忍,也不好回答。
卿云其实隐隐知道自己会发病,每日里有些时间像是被偷走了一般,晕过去再醒来,中间便不记得了。
大部分时候,他醒来时,无量心都陪在他身边,无量心的神色也都很不好看。
卿云便也觉着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又发病啦?我闯祸了吗?”
他一开口,无量心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这回,无量心倒不在他身边,卿云举着手,也不问宫人他到底做了什么,反正宫人们也不会回答。
卿云心下竟觉着很平静。
梦与醒,说来是两极,可又真的有什么不同?
他是看得开的,醒便醒,无所谓,只无量心似乎为此很是不悦。
卿云手伤了,不好用膳,宫人便一口口喂他,饭吃到一半,李崇回来了。
“无量心!”
卿云开心地叫他。
李崇一言不发地在他身边坐下,低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卿云的手纤长单薄,白皙如玉,只这样美的手却叫指间素纱给破坏了,叫人不由觉着可惜。
李崇托着他的手掌,淡淡道:“前尘往事,真的有那么要紧?”
卿云如今不发病时,头脑也越来越清晰了,他声调干脆道:“要不要紧,该醒也还是会醒的。”
他这般说话,便叫李崇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卿云垂着脸,侧脸如画,眉目楚楚,叫人都分辨不清他是不是正在“发病”。
不,他不是在发病,他是在慢慢恢复。
李崇道:“接着用膳吧。”
卿云便也乖乖张口,宫人继续喂食。
卿云手受了伤,也不能画画消遣,李崇叫了伶人来表演戏法给他瞧。
伶人们卖力表演,却见原正笑着看他们演戏法的人面色忽然沉了下去,冷冷一字,“滚。”
伶人们如同被冻住一般不知所措。
“都聋了吗?滚!”
原本坐在软榻上,笑得甚至有些傻气的人沉下脸,一下便叫人吓得喘不上来气。
伶人们连忙退下,宫人们亦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卿云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清醒过来,奇怪道:“咦,怎么人都不见了?”更叫宫人们担忧的是,又过了一会儿,卿云问道:“我方才是不是骂他们了?”仿佛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宫人不敢回应,卿云单手搁在膝盖上,道:“原是我犯病,他们也怪可怜的,必是被我吓着了,多给些赏钱,让他们出宫吧。”
“是。”
李崇清晰地见证着卿云言语之间越来越有条理,那些天真纯稚逐渐在他身上消失,他仿佛在看着原本幼小的卿云正一日日长大。
一个被压制已久的魂魄正在这具身体内慢慢复活。
夜里,已在他怀中沉睡过去的人忽然醒来,他听到一声清清楚楚的“殿下……”随后便是有些哀求似的,“饶了我吧……”
李崇心中一紧,却知这时是不能出声的,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将梦魇中的人吵醒,发病的人极有可能逆血而亡。
“李照!”
卿云的语气又转向凶狠哀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李崇听他说了大约数十声恨,便低垂下脸,说不出是昏睡还是晕了过去。
翌日,卿云醒来也还是没事人一般,只神色中又是多了几分成熟,手上的伤痕便不是什么大事,叶回春给他拆了素纱,卿云盯着自己的手,道:“我是不是挖出了什么东西?”
无论是叶回春还是宫人横竖都是不会应答的,卿云心下明白他们都是李崇的人,还是得找李崇才管用。
卿云径自去找李崇,手朝李崇一摊,便是两个字,“还我。”
“什么?”李崇正在察看密信,将手中信盖在御案上,转头看向卿云。
卿云神色平常,只声调带着一点蛮横,“我的东西,还我。”
李崇越来越无法分辨卿云是否在发病,他淡淡道:“你的什么东西?”
卿云的神色却又显出了几分困惑,他只隐约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知怎么觉着便是李崇拿的,实则自己的确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一向是很讲道理的,可今日内心竟隐隐有个念头,谁同你讲道理,你拿了我的便是拿了我的!
“别同我装傻,”卿云拧了眉毛,“你若不还……”
他面上也显出了一点凶狠,看着像是要咬人了。
李崇站起身,抬手便掐住了卿云的脸,“朕若不还,你待如何?”
卿云神色逐渐又显出了几分迷茫,“为什么不还我?”一双大眼睛迷离又彷徨,带着几分撒娇的委屈,人朝李崇怀里一撞,叠声地喊他。